第8章 配合调查
“你的账，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再跟你算！”
再一次的案情分析会开始前，吴副局指着罗宋说。罗宋只是沉默。从如此重要的会议上跑掉，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是一个称职的警察，他心里清楚。但有些事情，总是无可奈何。
马世豪没有找到，因为他已经出国了，而且出国的时间就在吕秋伊被害的第二天，这让他的嫌疑急剧攀升，成为这个案子的头号嫌疑人，而且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目前了解下来，五年前这个马世豪跟刘桢走得很近，富二代们的小圈子，泡妞飙车，日子过得很潇洒。好像就是在那段时间，马世豪跟吕秋伊交往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突然就分了手，马世豪跟刘桢也不再来往。”
“不知道为什么？”罗宋问。
“对啊。问了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知道不说？”
“这……就没法判断了。”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从关系上来看，感情纠葛的可能性比较大吧？刘桢第三者插足？”吴副局开口。
“但是从现场的样子来看，不太像是感情问题引起的。再说，哪怕是因为感情纠葛，都过了五年了啊。”张队说。
“你们不要忽略了一点，我们并不了解马世豪的心理状态。”市局来的年轻警察说。
“你是说他心理变态，记了五年的仇？”
“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有调查过这方面吗？马世豪的就医记录之类的。”吴副局问负责调查马世豪的人。
“没有。之前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嘛。”
“不管怎么说，马世豪在吕秋伊被害之后出国这一点，就足够我们传唤他了。不管他在不在国内，传唤证照下，发到他家里去！罗宋，你去！”
罗宋点点头。
“这会不会打草惊蛇啊？”光头说。
“打什么草？惊什么蛇？他人都跑了！”吴副局愤愤地说。
罗宋理解他所肩负的压力，不由得对昨天的行为产生一丝歉意。
“另外马世豪的就医记录也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精神疾病就医的记录。”
“嗬，你别说，我还从来没来过这富人区。这是不错呀。”光头望着成片的别墅，感慨道。这是毕安市环境最好的地方，是人人都心向往之的富贵之地。
“想住？”罗宋问。
“想住。”
“那先把身上这层皮扒了。当警察，这辈子都甭想住。”
“那我可舍不得。”
“舍不得放弃当警察？”
“当然。”
“有什么好的？又累又苦，还没钱。”
“那你又为什么当？”
光头一句话把罗宋噎住了。他为什么当警察？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十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但此刻，我为什么要当警察？他甚至反问起了自己。
“宋哥你家不是拆迁了好多套房嘛，按理说你也可以卖几套，来这买套别墅住住呀。”
“滚犊子！”
“你们怎么又来了？”
罗宋亮明身份后，开门的保姆皱起眉，露出一脸的不耐烦。并且似乎没有要让他们进屋的意思。
“老太太刚睡下。”
罗宋掏出传唤证。
“我们是来送这个的。”
保姆凑近了看，看清楚上面的字后，张大了嘴巴，紧张起来。慌慌张张地转身进去了，进去之前还不忘把门关好，把罗宋跟光头两个人留在门外。
“真没礼貌！不愧是大户人家，连保姆都这么大架子。”
几分钟后，保姆又开了门，不情愿地让两个人进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
“请坐。”
“不用了，”罗宋说着把传唤证递过去，“我们是来送这个的。”
老太太久久地盯着手里那张纸，仿佛纸上写的是某个噩耗，让她眉头紧皱起来，一丝伤心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豪豪到底出什么事了？上次你们来人问东问西，也没说出什么事情，这次直接送传唤证了？”
看来之前来的人没有把马世豪可能跟两起命案有关的事情告诉老太太，他也不打算告诉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必要。
“只是想跟他了解些情况。”
“什么情况？”
“您孙子还在国外？”罗宋没有正面回答。
“对。昨天才走，不能那么快回来。”
“去国外做什么了？”
“这些你们都问过了。”老太太语气强硬，有些不厌烦，但更多的，应该是不满，对警察就自己孙子的事情问东问西感到不满。
罗宋刚要开口，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从老太太口里套话的打算。以他的经验来看，很难从一个奶奶身上套出关于孙子的有用信息。
“总之，希望您能联系您孙子，让他尽快回国，配合我们调查。”
“豪豪，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老太太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目前还不能透露任何信息。抱歉。”
“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他爸妈做生意忙，根本没时间管他。我是有点惯着他，他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我相信他不至于干出什么坏事。”
每个人都不会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做出坏事。然而做坏事的人，总会是某个人的亲人。
“你知不知道，您孙子五年前出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罗宋问。
“五年前？”
“对。尤其是跟一个叫刘桢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罗宋察觉到老太太的脸阴了下来，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没有。”老太太平静地说。
“宋哥，不打算跟老太太套套话？”出来后，光头问。
“你觉得套得出来？”
“试试总可以嘛。刚才老太太说了，这个马世豪是她带大的，肯定很了解他。”
“你是谁带大的？”罗宋反问。
“我妈啊。”
“如果我去问你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你妈会怎么回答？”
“烂泥扶不上墙啊。”
罗宋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我的经验，一个人看待至亲之人，总是会带着滤镜。像是母亲对儿子，而隔代的奶奶对孙子就更加严重了。被奶奶带大的孙子，感情上很亲密不可否认，但要说了解就不可信了。奶奶不会看到孙子的缺点，退一步讲，哪怕真觉得是缺点，也是微不足道的，是小时候不懂事，是可以原谅的。而孙子在长大之后，渐渐地就不会再跟奶奶说自己的真实情况了。你觉得马世豪会跟奶奶说‘奶奶昨晚我在哪个酒吧又泡了个妞’？会说‘我又跟谁打了一架’？”
光头点点头。
“所以说，好好孝敬你妈吧，你妈还真是难得。”罗宋拍拍光头的肩膀说。
“宋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得有母亲如此透彻地了解又能如此清醒地看待自己的儿子。”
“宋哥你过分了啊……”
“不过，”罗宋说，“如果凶手是马世豪，那倒有一点可以放心了。”
“什么？”
“他人到了国外，也就意味着不会再杀人了。”
“也对。”
“但是，他真的去了国外吗？”
“他可是坐飞机出国的啊，这可作不了假吧？跟航空公司都核实过了。”
罗宋沉思。
“保险起见，再确认下机场监控，看看上飞机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马世豪。我总觉得，如果马世豪就是凶手的话，不太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从监控上确认，马世豪的确乘上了飞机出了国。马世豪是两名死者的唯一联结点，但也仅限于此，除了他出国的时间点有些可疑外，没有任何证据能把他当作嫌疑人进行通缉。警方也多次联系马世豪的家人，要求马世豪回国，却没有什么效果。三天过去了，马世豪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而在对马世豪的进一步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精神上或者说心理上的问题，周围人对他的评价是：脾气大了点，但为人还不错。至于五年前他跟刘桢还有吕秋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案子陷入了僵局。
可以想象两起性质恶劣的命案给刑警队带来的压力，尤其是保持了三年的命案百分百侦破率眼看着有了被打破的可能。一开始的乐观氛围早就不见了，就像是毕安市这个时节的常见的天气一样，阴云密布，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会落下来，可能在下一刻，也可能是后天。
罗宋脱下被汗水打湿的衬衫，空调还没让温度降下来，他光着膀子，从冰箱里取一瓶啤酒。脑子里有两件事在纠缠，命案跟妻子的失踪。每一次有命案发生，他都会想起妻子。有无数次，在前往命案现场的途中，都会有一个场景在脑海里自动浮现：他到了现场，发现被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这不过是毫无道理的妄想，但他对此无可奈何。他瘫倒在沙发上，呷一口啤酒，冰凉自咽喉而下，终于为他带来了片刻的、微不足道的，却也难得的欢愉。
电话在他喝下第二口啤酒的时候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享受。
“罗宋，来局里一趟。”吴副局的声音传来。
罗宋抬头看了看时钟，晚上十一点。
“现在？”
“现在。”
又死了一个人。在吴副局回答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于是他问：
“又死了一个人？”
“对。但是，不是发生在我们这儿。”
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起发生在别处的命案，如何会跟罗宋牵扯上关系，并让吴副局在夜里十一点直接打电话给他？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手里的啤酒洒了一地。妻子。他想道。
“刚刚接到山宁市警方的联络，山宁市一家酒店发现了一具尸体，”随着吴副局的讲述，罗宋的心跳加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有两个原因让他们联系到我们：第一，死者是我们毕安市人，去山宁市出差；第二，现场发现跟我们这边的案子相同类型的数字。”
罗宋长长地松了口气，再次瘫倒在沙发上，从极度的紧张中放松下来，他竟然感受到一丝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