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再度启程
在“百宴楼”最后的这段日子是轻松愉快的,伤势尽复之后,日日勤练不辍的我只感觉更胜从前,最关键的是学到悟到了更多武功之外的东西。这才是人世中真正的立身之本。之前我就像不会水的人下了水,靠的是别人撑着扶着,才能不被淹死,勉强动一动,现在的我却已掌握了那么点水性,就算自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被淹死了。我可以学着去做一个普通人,也学着隐藏自己,也更多选择克制隐忍,谋定而后动,思而有所行。
面对客人我会吹捧,会奉承,不是为了能博一点赏银,而是为了学习,了解更多。面对同在“百宴楼”打工的伙计、厨子,我会装作不谙人事,吃小亏顾大局,但从不跟他们讲真话,交朋友。因为我来的第一夜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他们休了工只会选择卧床休息或是取乐,而我却要消化每日所见所闻,思虑未来,躲着练功,为之后的上路作打算,我的心在江湖,在那繁复而精彩的世界,尽管更多的东西是未知,但年少的心却充满了期待。
东北郡既属于北府又属于东府,在辖制方面,北府的实力更加强大,实际上东北郡是“北熊王”的地盘,但在天时气候上,东北郡却更像东府的大局势,不会终年积雪,反而会有一定的时节变化。仔细算算,离家已有数月,现在东北郡已是过了立夏,小满将至,若是在西南郡家中,此时已是雨量渐增,小雨连绵,大雨常现。但在从北雪郡刮来的一股寒流似乎还未散去,东北郡还是偶有阵雪。以前我只明书上二十四节气,但在几乎从不下雪的西南郡长大,又怎知现实节气交替是这般奇妙多变,这些还是掌柜的教我的,不同季节不同食材的把控掌柜很上心,所以经常指点我们其中道理。
我早就提前数日和掌柜打了招呼,夜里看了看天象,挑了个好天气,早早地上集市转了一圈,跟混熟的那些小贩都打了遍招呼,说回家省亲,顺便买了些干粮面点什么的,心情颇佳的我甚至还大气地买了几袋果干准备带在路上吃。之后回了酒楼去掌柜房里跟他问了个早,客套话说了好几遍,刚睡醒的掌柜似乎有点迷糊,听我絮絮叨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今天要走的事。掌柜独身一人住在酒楼这里,我也是经常进出他的房中的,这段时间相处得特别熟络,他掩面打了个哈欠,侧身拿过床头枕边放的钱袋,给我结了工钱,给我解释了下明细,提了提让我朋友来换环珮的事,还有就是一些有缘再会之类的话,说到底对于掌柜来说我也不过是个过路的伙计,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我回房打包好行李,找了把小锄去挖开了我埋在酒楼后院墙角砖石下的小金龙和百宝匣。这是我来酒楼打工的时候就偷偷埋下的,毕竟天天跟伙计们住在一起,就怕惹人惦记,所以要藏着些。那两套夜行衣在我流浪的路上我就找地方焚了,带着要是被关卡盘查也是惹麻烦。至于卓春泥的那套衣物,和我身形倒是很合适,但是一直舍不得穿,想留着去到“青虹”派的时候再换上,所以也被我一并打包在行李里了。
从酒楼后门绕了几条街巷拐去主街,既避开了酒楼早上宾客渐至,和王掌柜再打照面,又可以路上清点一下盘缠。来到酒楼的时候是身无分文,做搬运工倒泔水搬东西的时候一月工钱是二两银子,做了半月都不到,王掌柜给我算了九百文,之后做采购工钱是三两一月,做了半月王掌柜结了一两六百余文,将近一两七百文;这份工作我熟悉之后,明白了很多商贩是乐于和酒楼长期合作的,我也收了不少小贩的“人情费”零碎加起来也有四两三百文之多。之后做跑堂伙计半月有余,一月五两,已经算是城中收入较高的工作了,掌柜给我结了三两整,估计是睡得有些迷糊,要不就是有点私交的成分。但最大的收获还是一次和人喝酒闲叙至打烊,一个江湖客赏的一锭十两的银子。
大大小小合计一下,这段时间竟然攒了十八两银子,铜钱一千九百文,之前买干粮时候花了七百文左右,那铜钱还余一千二百文。当伙计时用的钱袋一直是个结实的双层麻布袋子,此时已是鼓鼓囊囊。采购的工作经历让我明白银子的花法也是有讲究的,收入廉薄的地方,铜钱换银锭易;但开销大的地方,银锭换铜钱却换不了多少,很有可能换不到。所以最好还是碎银,铜钱都备上些,这样到哪花钱换钱都不会太亏。
反正也要走了,衣服也懒得换,还是穿着那套小二的行头,到南城门的路上有一鞋摊,犹豫了一下备了双布鞋也塞在包袱里了。出了城门顺着上午正密的人流一路前行,没行出去一里多路,就撵上了辆货只运了半车的牛车,我一看那赶车的背影有点熟悉啊,赶紧迈快几步,招手喊着:“钱三!钱三!行慢些,等等我!”牛车果然应声慢了些,我赶紧三步并两步,身子一扭侧身跳上了牛车,侧坐在车后边的空位。赶车人也扭头转过来,不就是那十五岁的城里一家粮店的包身伙计钱三吗?这小子身子还没长开,胆子小怕事,但是人还长得白净些,我跟他打交道挺多的。他有点疑惑地开口问我:“是水生哥你啊,咋不在酒楼里干活跑城外来了?还背个包袱上哪去啊?”我把一条腿往车上一搭,大喇喇地回道:“你又不是王掌柜,问那么多干嘛,我去外地挣大钱不行啊?倒是你小子去哪,是不是偷了老张头的家当跑路啊?连牛带车都顺出来了?”
钱三小鞭一扬,语气有点急了:“你别放屁,你才偷老板东西呢!老板让我运点几袋黄米去北凉城,顺便趁那边春茶正收了带点回来。我可是办正事儿!跟你可不一样,你赶紧地下去别耽误我赶路!”我心里转了转念头,这小子可真势利,以前我咋没看出来,我在酒楼当差的时候,他家老板老张头都要跟我客气几分,巴结着点,他学着老板对我更是每次隔着老远就水生哥长水生哥短地喊着,现在一听我要去外地了,这么不客气。卖身给人的伙计也在我面前来这套,哼哼!
我口气一变,语调轻快随意了几分:“哎呀,巧了,我也是办正事,王掌柜让我去东风郡看看那边他几个开茶园的老朋友今春收成如何,能不能压压价,王掌柜可是得多信任我才让我办这事儿啊,你帮我算算这里面有多少油水可拿?这可不就是我说的去外地挣大钱吗?”那钱三本来板着脸头早就转过去赶着车,听我说话理都不理,听到后半段,我明显看到他头歪了歪靠提着耳朵听得可认真了,他忍住没回头,语气试探着开口:“这个,水生哥,那个你说你是去收春茶的?我这儿不也是吗?那句话怎么说的,舍远,不对,舍什么来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打断了他:“那叫舍近求远!”“对!对!对!水生哥可真是有学识啊,比我可强多了,您看······我们老板刚好想做这春茶生意,要是我收的春茶质量还行的话,您不就少跑点路,少费点口舌不是吗?您看?”钱三终于是口气一变再变,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恭敬得很,我心下一喜,这小子真好骗,这就上套了。
我也不打算把话说满,于是假装思虑了一会儿,然后伸手重重拍了拍他右肩:“好说,好说,正好顺路,看在你小子平时挺上道的,我先跟你去看看,要是茶叶没问题的话,我就帮你揽揽这买卖,放心!我一定会跟老张头说是你牵线的。”“诶!谢谢水生哥了,多谢水生哥,水生哥你坐稳了,我们行快些!”钱三小鞭抖得更欢了,牛车也行的快了些,我把包袱往车上一放,靠着牛车上的米袋就躺下了。就这样搭了个便车一路向北凉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