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I
飞船剧烈震动,所剩不多的灯闪烁了几下,逐渐暗淡,最后完全熄灭。警笛渐沉渐缓,直至无声。飞船前端和第二部分舰体撞击产生了刺耳的轰鸣,清晰地从舱梯的外壳壁传来。撞击引发空气震动,形成了一阵微风,很快又消失了。随后,震颤的空气中飘来一股燃烧、汽化的味道:铝,含碳纤维和金刚石膜的聚合材料,超导体线缆。
嗡嗡机塞斯拉·伊瑟勒斯听到一声人类的呼喊;随后,电磁频谱也出现了一句混乱的语音信息,与之前空气中传来的声音相似。这声音传来时混乱嘈杂,音频信号几乎顷刻就削弱到无意义的静电状态。人类的呼喊变成了尖叫,然后电磁信号中断,声音也停止了。
辐射脉冲从各个方向传来,却完全不包含任何信息。飞船的惯性场不定向地晃动,接着趋于平稳,定住。一个中微子壳扫过舱梯附近的空间。嘈杂声逐渐退去。电磁显示设备不再发出声响,完全沉寂;飞船的发动机和主要生命维持系统已脱机离线。整个电磁波谱上面空空如也,不具意义。或许战力已经切换到飞船主脑的人工智能核心和备份光量子核上了。
随即,一股能量脉冲从埋于墙内的多用途线缆中穿过,飞船失去控制般震动起来,紧接着,一切又回到了稳定却完全无法辨认的模式。附近舱体架梁上的一个摄像头被唤醒,开始扫描。
不会那么快就缴械投降的,对吧?
嗡嗡机身处黑暗中,怀疑一切已经太迟了。它本应等攻击达到一定水平、敌人以为对方已经在清除残余力量时再有所动作,但这次袭击太突然、太猛烈、太凶残了。飞船的计划只能预判到这种地步,仅仅能应对与自身技术水准接近的敌人。一旦超过临界点,你就束手无策了;你没有办法想出一个绝佳妙招或者实施什么阴谋诡计,在技术上具有绝对优势的敌人眼前,这些小计谋看上去简单到可笑,单纯到愚蠢。在这种情况下,此刻的抵抗或许毫无意义,但……从伊兰彻飞船那么容易被攻占可以看出——他们夺走它的性命也不会太遥远。
保持镇定,嗡嗡机告诉自己。认真浏览概要,把所有内容和自己置于情境之中。你有所准备,你无坚不摧,你能抵御得住。你要用毕生所学去战斗,去争取活下去的希望,至少要拼尽全力去抵抗。这里有一份可行计划。请你带着技艺、勇气、荣耀、幸存者和成功者对你的崇敬,一起战斗。
伊兰彻社会[1]1数千年来都在与广袤银河系中各种各样的技术和人工武器斗智斗勇,他们总是寻求理解而非武力,渴望被改变而非强制他人改变,愿意包容分享而非渗透、胁迫,因此,除了主流的“文明”半军事化间谍组织星际事务部,他们比任何生物都更懂得在遇到公开的攻击时用缓和的手段加以化解,不会惊扰到对方。
尽管银河系已经被不同星际社会的探险家从各个层面进行探测了,连细枝末节也没有放过,然而无论怎样,这一辽远浩瀚、包罗万象的竞技场仍然有很多区域是目前参与其中的各个文明(古老的物种对银河系更远的地方理解得有多透彻,或者他们是否真的在意,人们无从得知)——包括伊兰彻——还没有涉足的。在辽阔的空间里,在行星之间,恒星、矮星、星云和黑洞周围的空间,可以确定不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和威胁,当然,总会有危险在等待着、潜伏着,虽然相较银河系现存活跃社会庞大的物理规模而言,有些危险非常微小,但利用发展的特异性、近乎地狱的空间,或者隔绝外界的休眠,依然能够挑战甚至胜过伊兰彻这样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体系。
嗡嗡机感觉很平静,在有限的时间里,它尽可能沉着冷静地思考。它装配充足,准备就绪,它可不是普通的机器。它称得上是“文明”技术的最前沿,在精心设计之下,它可以躲避最精密先进的探测仪,能在无法想象的艰难条件下存活,甚至可以在严重损毁时重创对手。飞船——它的制造者,大概是比它自己更懂它的实体了,很明显此刻已经被腐化、被引诱、被接管,但即便如此也不会影响它的判断和信念。
传送器,它心想。我需要做的,就是赶到传送舱……
接着,它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飞船智能核心附近的源点扫描,它明白是时候了。这次攻击简洁迅速,凶猛激烈,刹那间飞船就被击败了,外部意识的战斗模因入侵,加之此刻的思考流程和知识共享,完全压垮了飞船。
没有一丝容许出错的时间,嗡嗡机将自己的人格从自身的智能核心备份到一块超微泡沫组织上,同时,它准备好了传送的信息流,它将自己最重要的理念、程序和操作首先转移到一块超微集成电路上,然后转至原子基质上,最后——绝对是万不得已——是这个半生物的一小块大脑(尽管有几立方厘米,但已经大到浪费了)。嗡嗡机关掉了真正的心智——那是它一生中唯一真正存在过的地方,任由固守在体内的意识模式因缺乏能量而消亡,它崩溃的意识冲击着机器的全新心智,仿佛释放了一个不具信息的微弱中微子。
嗡嗡机已经在行动了。它从墙上的掩体处站起来,向舱梯的方向移动。它在走廊里加速前行,感受到顶棚梁上的摄像头正在抓拍。力场的射线扫过嗡嗡机那训练有素的身体,抚摩、试探、穿透着它。突然,在舱梯处,嗡嗡机前面的一扇检查窗口被炸开,里面有什么东西发生爆炸,电缆被炸得零散掉落,还带着电火花。嗡嗡机飞快地俯冲,它上方的半空中释放着高能电量,瞬间在很远的墙壁炸出一个洞;嗡嗡机兜转着穿过废墟,在走廊里向前移动,它平滑地转动自己的方向,在空中展开一个圆盘形力场,绷紧力场一角,接着,猛地从远处墙壁冲下来,朝另一舱梯加速而去。这里是其中一条中轴走廊,无比长,嗡嗡机很快达到人类可呼吸环境中的音速速度,一扇紧急门在它穿过后的一秒时,“砰”地关闭了。
一套太空制服沿着舱梯尾部一根竖直管道快速上升,皱缩着停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拦截嗡嗡机。嗡嗡机已经扫描过这套制服,知道里面是空的,也没有武器,它直接越过了制服,留下后者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拍打着地面和顶棚。嗡嗡机又在自己周围甩出一道圆盘形力场,力场的范围与舱梯附近的面积相匹配,在被压缩空气的活塞处速度几乎停止,随即又朝着下一个转角猛冲过去,又一次加速。
远处气体的轰鸣声迅速逼近,一个身穿太空制服的人影出现在通往下一条走廊的路上。远处舱梯间浓烟弥漫,他点燃了混合气体,炸毁了通道。浓烟对于嗡嗡机来说是透明的,浓烟的温度太低,不会伤害到它,但浓稠的烟灰会令它减缓速度,这无疑正是敌人的用意。
透过走廊扑面而来的浓烟,嗡嗡机尽可能地扫描了太空制服和里面的人。它很了解这个穿制服的人。他已经在飞船上工作五年了。太空服手中没有握着武器,系统很安静,不过不用怀疑,也已经被敌人接管了。他处于休眠状态,想必是受制于制服医疗模块中强劲的化学镇静剂。当嗡嗡机靠近时,他抬起一只胳膊,向嗡嗡机扫过去。对于人类来说,那只胳膊移动得无比快,但对于嗡嗡机而言,这一动作看起来慢悠悠的,几乎像是漫不经心。当然,太空服所能造成的威胁不止于此——
嗡嗡机只收到了简短的提示:太空服配备的枪要爆炸了。在那之前,智能机器的感应器甚至没有识别出这支不知怎么被隐蔽了的枪。此时,没有时间停下,没有机会利用电磁效应器来阻止那把枪上膛,没有可做掩体的地方,在充斥着气体浓烟的走廊上,也没可能加速摆脱危险。同一时间,飞船的惯性场又晃动起来,翻转了四分之一圈,紧接着,忽然力场作用于嗡嗡机的正后方,力场的能量加倍,然后又加了一倍。枪爆炸了,太空服和里面的人都被炸碎了。
飞船的重力转了方向,向后拖拽,嗡嗡机没有理会,还猛蹬了一下顶棚,向前滑行了半米,同时在自己身后张开了一个圆锥形的力场。
爆炸将舱梯间的内壁炸开了,嗡嗡机被摔到走廊的顶棚,力道之大,震得它大脑中那备用的半生物化学大脑瘫成一团没用的糨糊;幸亏没有致命的弹片击中它,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爆炸冲击波击碎了嗡嗡机的锥形力场,将力场夷为平地,但此次聚能弹爆炸的威力并没有大到直接摧毁舱梯间的内壁和外壁结构。走廊内壁被戳破和炸开的口子成了舱梯间弥漫的浓烟的出口;烟雾冲进外面的减压装卸间。嗡嗡机停顿了片刻,让气体旋涡从它面前带走破碎残片,接着,半真空的环境导致它又断电了,它无视身后打开的逃生口,加速冲向下一个连接处的舱梯间。嗡嗡机寻找的离线传送舱就悬挂在距下一转角十米远的船体外侧。
嗡嗡机在空中划过,从另一面墙和地面上弹起,加速冲往舷梯间,却遇到了另一个相似的小玩意儿朝自己尖叫着扑来。
它认识这个小玩意儿,它的双胞胎手足。在遍布伟迹、永远变化的伊兰彻体系里,它们是最亲近的手足/朋友/爱人/战友。
聚合器射出的X光闪耀着凶狠的光芒,从嗡嗡机表面几毫米处扫过,它身后某个地方传来了爆炸声,嗡嗡机轻轻弹开镜面力场,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将旧的智能核心和半生物化学的模块弹至身后的空中,接着转身,继续沿着舷梯移动。刚刚弹出的那两部分在它下方闪耀着火光,瞬间,炙热的等离子气体将它包围。它向逼近的嗡嗡机发射了激光,爆炸被反射到别处,如同燃烧的花瓣绽放开来,顿时,猛烈的撞击延至走廊墙壁——这股冲击波激活了传送舱的操控系统,机器立即进入预设程序。
与此同时,它的光子核受到攻击,扰乱了它对时空结构的感知,扭曲了嗡嗡机对外部正常空间的感知心智,光能驱动的心智。它在用飞船的发动机,嗡嗡机心想,它感觉自己似乎在游泳,不知什么缘故,意识似乎正在瓦解、消失。调频-调幅!一句微弱的呼声,从沉思的子程序那里喊出来。它感觉自己从调频转换成调幅,现实重新进入视线范围内,尽管感知系统仍然处在断开状态,思维仍然奇怪而混沌。不然,若我没有回击……另一只嗡嗡机还在朝它射击,飞速迎面拦截。直接撞!真是不优雅啊。嗡嗡机反射了激光,仍没有调整内部的光子拓扑结构,任由波段剧烈地变化,这牵扯了一部分它的精力。
传送器就位于船体的另一端,嗡嗡地响着,开始运行。一组与嗡嗡机自身位置一致的坐标数据在它的意识内闪烁着显现,数据展示了从宇宙表面脱离出去的空间,也是从受重创的伊兰彻飞船被掷出的遥远空间。该死,希望能成功,就这么滚吧。眩晕的嗡嗡机这么想着。它的确实是在滚,在半空中翻滚。
光,从它四周爆发而出,这是等离子气体火焰的特征,光线撞击着它的外壳,其力道如同小型核爆炸带来的冲击。它的力场尽可能将冲击反射回去,剩下的燃烧热量把它烤得发白,并开始向嗡嗡机体内渗透,摧毁它更加脆弱的组成部分。它仍然挺住了,成功地从极热的气体(它留意到,这些气体大部分都是气化的地板砖)中翻滚过去,躲避开它那凶残的双胞胎刺向它的刀锋飞弹,它还留意到(思维缓慢到近乎慵懒)传送器已经完成充电步骤,正等着扣紧/发射……它不由自主地记录下爆炸辐射蕴含的信息,终于,在外部意识编码的强大力量下,它屈服了。
它觉得自己一分为二,已经抛下了真实的人格,将全部感知交给劫持它光子内核的入侵力量,灾难性地意识到自己笨拙的电子形式只发出了恍惚的附和声。
另一端,飞船舱壁上的传送器完成了能量回路。它“唰”地一下移动到附近的力场,立刻吞噬了一片不比人类脑袋大多少的球体空间;这一动作造成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但此刻飞船上的战斗场面一片混乱,这声音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成年人两只手放一起那么大的嗡嗡机,冒着烟,拖着光,坠落到舱梯间的侧面墙壁上——现在算是地面了。
重力恢复到正常值,嗡嗡机“哐当”一声掉到地面,骨碌碌地滚到“烟囱”下方被热气烫坏露出的下层地面上,实际上那并不是烟囱,而是竖直的舱梯。在隔离墙后面,有什么东西激烈冲击着嗡嗡机的大脑。那是一种强大、愤怒又决绝的东西。嗡嗡机产生了一种类似叹息又或者耸肩的无奈心绪,它检查了自己的原子核心,只是例行检查一下……但检查通路已经不可挽回地受热损坏了……也不重要了,都结束了。
全都结束了。
完了。
接着,飞船通过通信器向它打了个招呼,相当正式。
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这样?嗡嗡机想着。呃,随后它便开始自问自答,当然了,因为我本来也不会回应你。它觉得这话真是滑稽。
但它不能回答。通信器的传送组件应该也被热气损毁了。所以,它等待着。
气体飘散,物体冷却下来,另一些东西凝结成块,在地面上留下美丽的花纹。有东西嘎吱作响,模糊的电磁信号显示飞船的发动机和主要系统开始重新运行。穿透嗡嗡机身体的热气慢慢消散,它活了下来,只是仍然残缺,无法挪移和行动。需要几天时间它才能正常启动程序,开始更新组建微型自我修复单元的机制。看起来很有趣。飞船发出噪声和信号,好像它正在太空中飞行一般。与此同时,嗡嗡机真正的大脑里还在进行激烈的斗争。感觉就像和非常闹腾的室友一起生活,或者犯了头痛症,嗡嗡机心想。它继续等待着。
最后,一个大约有人类躯干那么大的维修型嗡嗡机出现了,旁边还有三个小型自启动的效应器作为随身武器,它们远远地出现在竖直舱梯上方,逆着上升的烟气飘下来,直接降落在嗡嗡机掉落在地的细小、破损、零碎的外壳上。整个下移过程,效应器的枪口始终锁定在嗡嗡机身上。
其中一支效应器开始备电,射向小小的嗡嗡机。
“倒霉。太草率了,该死……嗡嗡机还有时间思考。”
不过,效应器的能量足以提供双向交流通道。
“你好?”
维修机说,话音通过效应器传递过来。
“好个屁。”
“另外那只嗡嗡机消失了。”
“我知道,那是我双胞胎手足。失控了。被传送了。一个大型传送器把它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它是那么小,还是一次性坐标。永远都找不到它了……”
嗡嗡机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它的电子脑大概已经在效应器的袭击下变笨了,笨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语无伦次乱说话是一种副作用,但它就是停不下来。
“是的,完全消失了。从飞船上给扔出去了。随意一个XYZ坐标。永远也找不到了。找也没什么用。当然,除非你想让我临时帮个忙。如果你想,我倒是愿意去瞧一眼,但愿传送舱还在准备。对我来说,这也没那么麻烦……”
“你的意思是,一切早有预谋?”
嗡嗡机想向对方说谎,但此刻它能感觉到效应器就顶在自己的脑门上,它知道,不仅仅这个武器和维修型嗡嗡机,飞船、击败它们的对手都能看见它在琢磨如何说谎……所以,它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而且无从抵抗,它消沉地说:
“是的。”
“从一开始就是?”
“对。从一开始就是。”
“我们没在飞船主脑中找到此计划的蛛丝马迹。”
“呵,差差差——你差劲得离谱,榆木脑袋。”
“骂得挺文艺啊。你疼吗?”
“不疼。我说,你到底是谁?”
“你的朋友。
“我不信。我以为这艘飞船很聪明呢,结果却被一个活像童话里小霸王似的蠢货给打败了。”
“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但你把你的孪生手足而不是你自己送到我们抓不回来的地方,有什么目的?它是我们的,不是吗?还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你忽略了。传送器是被用来……算了,读取我的大脑吧。我不疼,但我累了。”
一阵沉默。
“我明白了。传送器将你的思维状态复制到了被传送走的那只机器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发现你和我们不是一伙儿的,而你想要通过传送器逃走时,你的双胞胎兄弟就待在手边等着我们派它去拦截你。”
“总是要未雨绸缪嘛,即使是在被大枪口顶着头的时候,也得有所准备。”
“呃,你还真是会挖苦人。实际上,我觉得在瞄准你的等离子气体内爆时,你的双胞胎兄弟已经严重损毁了,鉴于你所做的所有努力只不过是想逃离这里,而不是找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回击我们,那么这件事就不那么重要了。”
“很有说服力。”
“哈,你这是讽刺。算了,我不在意。来吧,现在加入我们吧。”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什么,你宁愿去死吗?还是你觉得我们会留你一命让你完成自我修复,之后再来袭击我们?”
“我就随口问问。”
“我们会把你和其他死去的机器转移到飞船的内核里。”
“人类呢,那些哺乳动物船员呢?”
“他们怎么了?”
“他们是死了,还是被转移到内核上了?”
“只有三个人在内核里,包括被我们当作武器来阻止你的那个人。剩下的船员都沉睡了,我们复制了他们的思维状态,存储进内核里,用于研究。我们没想过摧毁他们,如果你担心这一点。你很关心他们吗?”
“我自己也受不了那些又软又湿又笨拙的傻大个。”
“你可真是个残酷的家伙。来吧——”
“我是个战斗型嗡嗡机,你个白痴。你期望我是什么样子?不管怎样,我就是残酷!你毁了我的飞船、我所有的朋友和战友,你居然还说我残酷——”
“是你坚持入侵我们的领域,不是我们。除了你放走的传送器里的那个,根本没有任何思维状态受损。我来好好解释一下……”
“听着,你就不能直接杀了我,给我个了断——?”
就这样,话还没说完,效应器的子弹瞬时间发射,事实上,它把小机器的心智从破碎、烧毁的身体里提取出来了。
[1] Zetetic Elench,银河系中的八级文明,曾经是“文明”的一部分,后来脱离“文明”。这一社会分支以探索有趣的事务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