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夜市江湖
光谷广场的霓虹灯在暮色中睁开千万只电子眼时,张涛的折叠桌刚支开第三只腿。
塑胶手机壳铺成七彩的河,充电宝堆作微型城堡,最显眼处摆着青铜虎符——从富士康更衣柜捡来的古怪物件,此刻正压着“富士康原厂配件“的硬纸板招牌。
“城管!“
隔壁贴膜的小胖子突然吹响暗号。
张涛抄起桌布四角的速度比当年练捆手还要快,却在转身时撞翻了糖炒栗子摊。
滚烫的栗子雨中,他看见穿制服的队伍从意大利风情街包抄过来,领头的手电筒光柱扫过之处,像极了武校教练的探照灯。
腰间的旧伤突然抽搐。张涛踉跄着躲进巷口,后背贴上“光谷精神病院“的广告牌。
青铜虎符从包裹缝隙滑出,棱角卡进下水道盖板的孔隙,竟将井盖撬起半寸。
追来的城管靴声逼近时,他本能地沉腰发劲,八极拳的沉坠劲透过脚底震起井盖,咣当一声截断去路。
夜市重归喧嚣时,手机壳已卖出七套。
穿洛丽塔裙的女生扫码付款后,盯着青铜虎符惊呼:“这个周边好酷!能预定吗?“
张涛摸着物件上的铜绿,突然发现虎符纹路与广场地砖的电路图惊人相似。
收摊时已过子夜。他蹲在垃圾桶旁数零钱,硬币沾着糖炒栗子的焦香。
对面酒吧窜出个醉汉,呕吐物溅在他的回力鞋上。
张涛捏拳的瞬间,瞥见醉汉脖颈处的刺青——半截断裂的锁链,与那日江边老者的刺青如出一辙。
暴雨突至的周三,夜市人流锐减。张涛缩在帐篷下看《八极拳发力要诀》,书页被湿气泡得发胀。穿灰色道袍的身影从雨中飘过,老人缺了小指的手正摩挲着大禹神话园的石碑。
等张涛追出去时,只剩地面积水映着“长春观“方向的路牌。
生意最好的周末,冲突来得猝不及防。三个混混踢翻了他的摊位,带头的黄毛嚼着槟榔:“保护费够买五十个你这种破摊。“
张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他抓住黄毛手腕准备使小缠丝时,却发现对方虎口的老茧厚度堪比老王——这分明是常年握兵器的手。
警笛声救了场。张涛收拾残局时,在碎手机壳堆里发现张泛黄的车票——1998年武昌至沧州的硬座票,背面用血写着“小心杨“。
青铜虎符不知何时裂开条细缝,露出里面微型胶卷的边角。
月末盘账那夜,他躺在出租屋数天花板上的霉斑。
楼下传来太极剑破空声,晨练老人的剑尖正挑落梧桐叶。
张涛忽然翻身打出一记崩拳,墙灰簌簌落下,裂缝中竟露出半截生锈的九节鞭——二十年前这栋楼曾是汉口镖局的仓库。
立冬那天,夜市来了个穿唐装的中年人。
他拿起青铜虎符时,袖口露出的机械表盘刻着八卦纹。
“小兄弟,“
他的武汉话带着京腔尾韵,“这东西换二十张摊位,换不换?“
张涛盯着他左手小指的钛合金义肢,突然想起富士康的机械臂。
凌晨收摊时,醉汉又出现了。这次他扔来个油纸包,里面是七枚染血的铜钱,与当初江边老人给的一模一样。
硬币在路灯下排列成北斗阵,勺柄指向正在拆迁的汉阳兵工厂旧址。
圣诞夜的人潮险些挤塌帐篷。张涛正给情侣刻手机壳篆文,突然听见广场大屏播放新闻:“归元寺古碑失窃案告破,嫌疑人精通道家步法...“画面闪过监控截图,灰衣老者在像素点中踏着禹步,正是长春观荷花池畔的身影。
那晚清点货物时,青铜虎符突然发烫。
张涛用水果刀撬开裂缝,胶卷上竟显出八极拳古谱残页。
当他对着台灯研究时,夜市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年关前的最后一场雪,带来了转机。穿貂皮大衣的女人买走全部库存,临别时递来名片——“杨氏太极文化公司总经理“。
张涛摸着烫金字体,突然发现“杨“字右下角的墨点,与车票背面的血渍形状完全相同。
除夕夜,他抱着取暖器看春晚。当武术节目《江山如画》开始时,青铜虎符突然震动。
屏幕里领武的演员颈后,赫然纹着断裂锁链刺青。
窗外炸响的烟花中,张涛终于看清虎符内壁的铭文: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