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3章 你想族谱冒青烟吗
第一回合交锋,清流铆足了劲到御前跟严谠斗上一斗。
可严世蕃三言两语提了嘉靖最在意的两件事,第一件是失火的宫殿尽早修缮方便皇帝入驻,十足贴心。
第二件便是市舶司经营外贸通商往来,充盈国库那可是大事。借调船只换来真金白银,至于名分记在谁的账上,嘉靖并不在意。
吃瓜看戏不忘学习,李逸也在认真分析,经过这件事,他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
那便是当好孤臣,努力赚钱,还得把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别傻乎乎的全部交出去,凡事留一手。到时候裕王上位了,也别想拿下他。
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先站稳脚跟再说吧。
若是能吃点苦,把公主娶回家,哪怕就是供着,有这一层身份多少保险一些。
“还有哪几笔开支没有签字?”
吕芳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清流一派几人神色有些低迷,暴脾气的高拱拿起第二份票拟,继续出击。
“江苏的白茆河、吴淞江,浙江的新安江,超出预计两倍的耗银。
还有工部修殿宇的货款,年初报价是三百万两。
年底结账竟然高达七百万两,亏空足足四百万两!”
这边话刚说完,严嵩依旧是低垂眼帘,一副老僧入定模样。
严世蕃却老神在在,嘴角甚至勾起了轻蔑的笑意。
“你们算来算去就会算到皇上头上。”
前几天钦天监周云逸上奏书指责朝廷亏空,直指严嵩父子,结果被太监活活打死。
一听到这话,高拱恨得咬牙切齿,那可是清流派系的人。
“我说的是工部亏损了四百万两,我没说不该给宫里修殿宇。”
哼!愤愤不平的将卷宗丢到桌子上,又加上一句。
“你要杀人可以直接动手,用不着再这样欲加之罪!”
谁不知道严世蕃是打着嘉靖的旗号,往皇帝身上掰扯,那是有理说不清。
高拱也不上当,就盯着你工部问责。
徐阶眼看不对劲,立刻呵斥道。
“肃卿!这是公议,谁也没有给你加罪,皇上更没给你加罪。
户部提出疑问,工部能说清楚就行,何罪之有。”
先一步把路堵死,解释清楚,占着理才能斗下去。
后殿的嘉靖已经回到了道坛上打坐,表情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偷笑。
没有皇帝愿意看到底下的人一片和谐,到那时候反而是他该慌了。
要是一团和气,联合起来把他架空了,他还玩个屁啊。
就是要斗下去,他才好从中平衡,权谋之术在整个大明都能排进前三,崇祯给他提携都不配。
抱住高拱,徐阶转头还调侃了严世蕃一句。
“照例结算的账单和预算的单子不合,户部可以提出,小阁老用不着生气。”
可小阁老是什么人?奸臣之子,撒播卖惨那是一把好手。
“年初的预算说是到云贵山里运木料,可后来一勘察,发现没有路。
山高林密,木料根本就运不下山来,这才改成了从南洋运木料。
这一年的工期突然增加了那么大的难处,我们工部日夜赶办,连大船都翻了好几艘。
但还是抢在年前把宫殿修好了,为了皇上,我们什么苦都可以受!
可我就是不懂,都是干着朝廷的事,为什么总是谁干的多,谁受的委屈就越大?
这多花的银子,你们为什么总是揪着不放呢!”
看着严世蕃言辞凿凿,声泪俱下的话,谁要是再敢怪罪一二,那真是猪油蒙了心的不是东西。
“还有,江浙乃是朝廷赋税重地,修河多出的公款,河道衙门有详细账目可查。
再说了,河道监管乃是宫里派去的公公。你们不签字,这恐怕不只是对着我们工部来的吧?”
此言一出,司礼监的太监们都是脸色一变。
陈洪更是偷摸瞧了吕芳一眼,那些太监可都是对方派出去的,叫他一声老祖宗的孙子!
咣当!
又是一声磬声传来,很显然,嘉靖轻飘飘的同意了这两份亏空。
高拱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差点就内伤了。
李逸表情古怪,这老道士玩的权术有一手啊。
磬声不代表着同意,可暗示味道很明显,真出了事,还是底下人的责任。
到时候一问,嘉靖来一句,“朕何时同意了?”
底下人连屁都放不出来,人家确实没说过同意,只是敲钟而已,你自己想岔了!
去年账单结算完毕,接下来便是今年开支预算了。
首先是兵部开支,北方战乱加长城重修,东南抗倭士兵不足需要募兵,两项开支便增了四百万两。
“若是像去年那样,一年之内便把户部的银子全部用光,今年朝廷就得加征百姓赋税。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还像去年那样不按预算开支,寅吃卯粮。
则卯粮吃完以后,真不知道我大明朝还有什么可吃?”
张居正再次侃侃而谈,边关大事,不容有失。
他是看不得严谠上下其手贪墨银两,恨不得将严嵩父子吊起来点天灯。
说话也是看向严世蕃,摆明了就是在质问他。
此番就差指着严世蕃鼻子骂了他全家是贪官了,就凭他管的衙门超支亏空夸张,不骂他骂谁?
“你话里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干什么!”
严世蕃当即反驳,样子颇有些气急败坏。
“那小阁老的意思是不是还要像去年一样亏空啊?”
高拱没等严世蕃把话说完,提前一步把他怼的喘不过气来。
严世蕃转身看向吕芳,咬牙切齿的扫了一眼两人。
“吕公公,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高拱是一个!还有张居正!”
这话就不是刀光剑影了,而是要决一生死!
高拱都被气笑了,怒气腾腾的看向对方。
“奸字怎么写?我高拱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糟糠之妻。
小阁老,就在昨天,你已经娶了第九房姨太太呀!这个奸字恐怕还加不到我高拱头上。”
“不要再东拉西扯啦,还有些人就是诽谤朝廷的周云逸后台。
周云逸,一个钦天监监管天象的官员,为什么能在诽谤朝廷的时候把朝廷去年的用度说得那么清楚?”
严世蕃的一番话让稳坐钓鱼台的徐阶都变了脸色,要是任其这么口无遮拦下去,恐怕在座诸位都逃不了结党营私之流。
后台的嘉靖也是瞬间睁开了双眼,都闹到这程度了,他不出面是不行了。
底下人的人可以不对付,可怎么处置,这杆秤还是在他手里。
严谠和清流互相制衡,缺一不可,否则一旦无人掣肘,那便要欺天啦!
噗嗤!
就在这时,看戏良久的李逸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有疑惑,有恼怒,也有幸灾乐祸。
这无疑是招祸之举。
偏偏李逸忍不住了,索性放开了大笑起来。
哈哈哈!
一时间诸位朝廷重臣都陷入了奇怪的寂静当中,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
“你笑什么!御前议事,一个五品官不懂规矩,没大没小,按律杖责三十。来人,带他下去。”
鄢懋卿第一个跳出来,不能全让小阁老一喷二,他也要刷一刷存在感,表一表忠心。
李逸笑完之后又恢复成沉稳睿智,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的新科状元少年郎。
“按照大明律,只有陛下才有资格处置在京官员。
你鄢懋卿什么身份?敢逾越帝制!吕公公,我看他是想要族谱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