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2章 御前会议?打起来啊!
西苑,玉熙宫。
内阁、六部尚书、侍郎以及司礼监都来齐了。
李逸也是一脸哈欠的坐在边上,本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左袭人右晴雯,结果一道圣喻把他喊来开会。
昨晚又是奋战到半夜,这会能不困吗?
在幕后的八卦道坛,嘉靖换上常服端坐其上,闭上双眼打坐,可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的大殿议事上。
“严阁老,议事吧。”
吕芳也换上了官服,语气带上一丝尊重。
“好。”
严嵩点点头,发须皆白,又是八十高龄,老态龙钟了。
“仰赖皇上如天之德,和大家实心用事,最艰难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去年两个省的大旱,三个省的大水。北边和南边几次大的战事,再加上宫里一场大火,着实算不上丰收之年。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皇上宵衣旰食,大家累点全都应该。
可有些人却借着这个诽谤朝廷,真不知是何居心。
内阁把票都给拟好了,司礼监批了红,去年的账也算结了。”
听到这里,李逸反应过来了,他有些疑惑。
按道理来说御前议事这种会议是在元宵之后就召开的,如今都快五月了,才开这个会,是不是迟了点?
内阁次辅,清流顶梁柱徐阶不急不慢的开口。
“兵部的开支账单,我们签了字,但是户部和吏部的开支账单超支太大,我们没敢签字。”
这一下子连吕芳都微微叹息,清流要搞事了!
小阁老严世蕃一听这话就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掌管工部和吏部,这两个油水最多的衙门。
现在御前抽釜底,几个意思?
“我们吏部和工部的账单你们没签字?
各部的开支,内阁会议时你们都在场。
现在却签一个部,不签一个部,你们户部到底要干什么!”
一旁暴脾气的户部侍郎高拱也是怒目圆睁,别看他白头发了,可精神却比严世蕃还要好。
“户部是大明的户部,不是我们的户部。
吏部工部也是大明的吏部工部,不是你们的吏部工部。”
短短的两方对峙,火药味弥漫的到处都是。
双方都是言论诛心,严世蕃说徐阶他们挑事。
高拱就抓住严世蕃的话语把柄进行回击,将朝廷衙门说出是自家的,这是想干什么?
李逸看到这里也不困了,津津有味坐在后边的吃瓜。
虽然不知道为何把他叫过来,但是他打定了主意,什么招都不接!
嘉靖哪有那么好心单纯的叫他过来吃瓜,肯定没安好心。
“以不签字为要挟,耽误了朝廷大事,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严世蕃冷笑看向对方。
“无外乎是撤职罢官!昨天我看了你送来的票拟,我和徐阁老已经有了这个念头。”
高拱这暴脾气也不忍着对方,火力全开怼回去。
砰!
一声马桶盖的声音传来。
吕芳和严嵩的脸色都变了一下,在玉熙宫还有谁能上厕所?
“严世蕃!”
“爹?”
严世蕃还以为是老父亲要协助他打擂台了,高兴的望过去。
只见严嵩脸色铁青的瞪了他一眼。
“这里没什么爹,只有我大明的臣子,御前议事要让人说话。”
严阁老这老狐狸从来不落下场面话,转身又对着高拱说道。
“肃卿,你们有什么困难都说出来。”
还没等双方回过神来,旁观多时的吕芳又看着地板,轻飘飘的加上一句。
“我也提个醒,议事就是议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到什么罢官撤职。
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这杆秤在皇上手里。”
摆明了要给局势降温,斗归斗,可别掀桌子。
李逸在旁边看得一直在憋笑,因为再不出声制止,恐怕两人都要打起来了。
偷笑之余也是在逐帧学习,在场的都是官场老狐狸,俗称的人精。
每一句话都不是无故放失,精准盯着对方死穴打。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严谠和清流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
等双方都消停下来,户部没签字的底才被逐渐揭开。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去年年初各项开支预算三千九百八十万两。
去年全部税银共为四千五百三十六万七千两,可户部昨日所收账单耗银却是五千三百八十万两。
收支两抵,去年超支亏空八百四十三三千万两。
这是亏损极其严重了。
按照预算统计,这就达到了一千四百万两之巨。
并且全部亏空都是工部和吏部造成,却划到其他部门账单上,这肯定会引起愤慨。
这也是李逸第一次知道嘉靖朝的年收入情况,看起来也不少嘛,都四千多万了。
第一项是工部超出的三百万两支出算在了兵部账上,兵部侍郎张居正就不认账了。
第二项则是修建河堤亏空。
第三项则是修建嘉靖的宫殿道观超支。
“内阁拟票的时候,你们两个户部堂官就在现场,你们当时就见过这张票拟。
那个时候有话不说,现在却在御前会议上项庄舞剑?
老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严世蕃不愧是小阁老,逮住机会就火力全开,偏偏让人挑不出毛病。
被点名的徐阶丝毫不慌,慢条斯理的跟其对视。
“看过不等于核实过。”
“兵部账册上明文记载,多出的三百万两是用来建造三十艘战船给东南沿海与倭寇作战用的,实际上我兵部未见到一艘战船。”
张居正在兵部任职侍郎,也是状元出身,从小被誉为张神童。
听到这里,严世蕃早有了对策,径直看向了吕芳,这是要把对方拉下水。
只要吕芳下水了,那吕芳身后代表的嘉靖自然也会被牵扯到。
大明有一个潜规则,凡是牵扯到宫里的就破不了案,要破案就不能往宫里牵扯。
这个是规矩,谁敢违背,当场打死。
神京城里也有不少勋贵甚至宗亲就因为这个潜规则栽在府尹宋慈手里,嘉靖那么爱惜羽毛名声,最见不得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了。
不然为何宋慈那么被勋贵子弟讨厌,却依然能稳坐神京府尹的位置。
真以为人家只是靠着礼部尚书这个岳父不成?
宋慈也不是傻瓜好吗?清官不比奸臣多个心眼,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确实有三十艘战船,耗资也是三百万。本来这批船也是为兵部造的,以备海上作战所用。
后来为宫中修大殿运送木料,调用了十艘,其余二十艘让市舶司借用了。
吕公公,这件事市舶司应该向宫里禀告。”
吕芳微微点头,转身去询问。
旁边的秉笔太监陈洪,看了一眼卷宗。
“当时市舶司是为了运输丝绸,茶叶和瓷器运往波斯、印度等地换来白银。
由于船只不够,借用了二十艘船。”
后堂的嘉靖已经没有端坐在道坛上的从容,缓步走到了书架前。对于钱财,他总是听得格外认真。
言尽于此,吕芳便起到了息事宁人的和事佬作用。
“那这件事就说清楚了,账虽然记在兵部头上,但钱却是用在了正途。
现在宫里遭火灾的大殿都修好了,严大人,你把船还给兵部。
市舶司这边也把船还给兵部,缺船可以另造,但是别占用战船!
这三十艘船记在兵部账上,也就合情合理了。”
张居正还想说什么,只听到后殿传来一阵磬声鸣嗡,这代表嘉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