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迅雷速射
夕阳彻底沉入了远方的树林，只留下天边一抹残红。
试验场上，晚风带来的凉意驱散了白日的暑热，却吹不散众人心头的紧张。
施密特的食指搭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指尖能感受到金属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他自己心脏的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根指向远方土坡的枪管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施密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扣下了扳机。
“啪！”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爆响，完全不同于传统滑膛枪那种沉闷、拖沓的轰鸣。
这声音更像是鞭子抽裂空气，清脆，利落，带着一种金属独有的撕裂感。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远处的土坡靶标中心猛地溅起一小撮尘土。
中了！
还没等众人从这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施密特已经做出了下一个动作。
他右手熟练地向上旋转枪栓，猛地向后一拉。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枪栓被拉到最后方。
他没有停顿，左手迅速从腰间的弹药袋里摸出一枚新的纸壳弹，塞入洞开的枪膛，右手随即向前一推，再向下一转。
“咔！”
枪栓再次闭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只发生在短短几次呼吸之间。
所有人都看呆了。
前装枪最熟练的射手，完成一次装填射击，也需要将近半分钟，那还是在不考虑清理枪膛、处理哑火等意外情况下的理想速度。
而施密特，这个作坊里最熟悉这支“迅雷”构造的工匠，在第一次实弹射击的情况下，完成第二次装填，似乎只用了……不到十秒？
不等众人发出惊叹，施密特已经再次瞄准，扣动了扳机。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爆响，土坡上再次腾起一小片烟尘，位置离第一个弹孔不远。
“我的上帝……”霍夫曼师傅喃喃自语，他那只一直眯着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奇迹。
施密特没有再进行第三次射击。
他拉开枪栓，确认枪膛内没有残留物，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步枪。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部分是紧张，更多的则是兴奋。
“感觉怎么样？”林恩走上前，拍了拍施密特的肩膀。
“它……它响了！男爵阁下，它真的响了！”
施密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拿起那支刚刚经历过两次射击的步枪，枪管和枪机部分散发着温热。
“后坐力比想象的要小一些，可能是因为漏气损失了部分能量。枪栓的动作……稍微有点涩，但还能接受。”
霍夫曼、格哈特、克鲁格等人也围了上来，像对待初生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迅雷”的枪身。
“快！快看看闭锁部分！”霍夫曼最关心的还是那个老大难问题。
克鲁格凑近枪膛尾部，仔细观察着枪栓和枪管结合的地方。
借着旁边海因里希举着的马灯光线，他指着结合处一些细微的黑色粉末痕迹：“还是有火药燃气泄露，先生们。虽然比我们用风箱测试时的情况要好，压力似乎确实帮助锥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自紧，但缝隙依然存在。”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那黑色的粉末捻了捻：“看这痕迹，泄露的气流方向……似乎不完全是冲着射手来的，这倒是印证了男爵阁下的想法，也许枪栓本身的结构引导了一部分？”
“强度呢？格哈特，看看你的闭锁凸笋。”林恩转向格哈特。
格哈特拿起步枪，反复开了几次枪栓，又仔细检查了凸笋和枪管尾部对应的凹槽，点了点头：“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形变或者磨损。”
“莱尔德那里的新型钢材确实够硬，加厚的设计也起作用了。当然，这才打了两发，还需要更多测试。”
“让我看看枪管内部。”霍夫曼接过步枪，再次拿出他那带小镜子的细长工具，凑近枪口，借着光线往里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
“膛线似乎没有损伤。不过……”他指了指枪膛尾部，“闭锁锥面上有些微小的烧蚀痕迹，不严重，但确实有。”
初步的检查结果，既令人振奋，也点出了依旧存在的问题。
漏气没有完全解决，只是程度有所减轻；
闭锁结构的强度暂时顶住了，但长期使用的可靠性未知；
材料在高温高压下的耐受性也有待考验。
然而，此刻没有人在意这些。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被刚才那不到十秒的再装填速度，以及那两声清脆利落的枪响所填满。
“十秒……不，如果足够熟练，也许能更快！”施密特比划着，“拉栓，装弹，推栓，射击！这比把火药、弹丸从枪口里倒进去，再用通条压实，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一个士兵，能在一分钟内打出五发，甚至六发子弹……”霍夫曼的声音有些发飘，“那战场上……”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想象出那幅颠覆性的画面。
一排装备了“迅雷”步枪的士兵，能够以数倍于敌人的射速，向冲锋的步兵方阵或者骑兵集群泼洒出密集的弹雨。
那将不再是战斗，而是屠杀。
“这东西……”格哈特抚摸着枪托，眼神狂热，“它会改变一切！”
“是的，它会改变一切。”林恩看着众人激动的神情，心中同样澎湃。
这就是技术的力量，是超越时代的知识所带来的降维打击。
虽然眼前的“迅雷”还很粗糙，问题多多，但它已经展现出了后膛装填步枪的核心优势——射速。
“好了，先生们，别高兴得太早。”林恩适时地给众人降了降温，“我们才刚刚开始。漏气问题必须继续优化，材料也需要寻找更好的替代品。还有……”
他看向施密特：“刚才操作枪栓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击针的阻力有什么变化？”
施密特点了点头：“似乎……比空枪操作时要大一点点？不算明显。”
林恩接过步枪，再次拉开枪栓。
这一次，他没有装填子弹，而是直接扣动了扳机。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他皱了皱眉，再次拉开枪栓，又扣动扳机。
“咔嗒。”
声音依旧。
“不对。”林恩将枪栓完全拉出，递给克鲁格，“克鲁格，你看看击针。”
克鲁格接过枪栓，借着灯光仔细检查那根细长的击针。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男爵阁下，击针……尖端似乎有些弯曲，而且……好像好像短了一点点。”
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击针是针发枪的核心部件，它需要刺穿纸壳弹的底部，撞击雷帽引燃火药。
如果击针变形或者断裂，整支枪就成了烧火棍。
“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改进。”林恩看着那枚小巧却至关重要的枪栓，又看了看天色，“今天就到这里吧。把步枪和剩余的弹药都收好，仔细记录测试数据。”
射击场上，只留下施密特他们端着枪，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