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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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跑不了的螃蟹

第三天,大连的热浪还是没退,海风吹过来黏糊糊的,像从蒸锅里捞出来的湿毛巾,拍在脸上又闷又咸。昨晚我睡得跟被热晕了似的,梦里老是晃着影子慢半拍的样子,还有夏雨那怪眼神,弄得我翻来覆去,天刚亮就醒了。醒来时头晕乎乎的,眼皮子沉得跟灌了铅似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谁塞了一团麻绳,解都解不开。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了半天,那条裂纹歪歪扭扭,像条干涸的小河,昨儿补课回来我盯着它数了半宿,心里的怪劲儿还是没散。影子慢半拍的样子老在我脑子里晃,像个甩不掉的尾巴,跟我较劲似的,比李雪那张欠抽的脸还烦人,像在逼我看清点啥,可我啥也看不清,像有层雾堵在我脑子里,散不开也抓不住。

我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身上那件旧T恤黏在背上,汗味儿刺鼻,像夏天捂了三天的袜子,熏得我自己都皱眉。我妈张梅已经出门了,桌上留了个搪瓷碗,里头扣着个冷馒头,旁边一张纸条写着:“吃了去写作业,别偷懒,晚上回来检查。”字歪歪扭扭,像她昨晚吵架时摔碗的手劲儿。我撇撇嘴,心想这日子啊,天天就这点破事儿,馒头作业馒头作业,活得跟个机器人似的。纸条边角有点水渍,估计是她早上洗碗时蹭的,我盯着那水渍看了半天,脑子里又闪过昨儿夏雨瞅我的眼神,心里一股火蹭蹭往上冒,可又没地儿发,像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我爸叶建国昨晚还是没回来,我妈昨儿中午说他摔门走了,厂里裁员名单真有他,估计又喝闷酒去了。家里静得跟没人似的,只有奶奶坐在藤椅上,手里拿把蒲扇慢悠悠扇着,嘴里哼着那老调子,咿咿呀呀,像海风吹过老屋的缝隙,低得听不清词儿,像在跟我藏着啥。

我喊了声:“奶,我起来了。”她抬头看我一眼,眯着眼说:“起来了就吃点,别饿着,昨儿回来蔫蔫的,热着了吧?”我嗯了一声,没多说,脑子里又闪过影子慢半拍的画面,心跳快了一拍,可我不敢跟她说,怕她当我疯了,或者更怕她看出我心里的乱,像昨儿那眼神,像在说“你跑不掉”。我抓了那冷馒头啃着,硬得跟砖头似的,咬下去咯吱响,嚼得我腮帮子疼,咽下去跟吞石头似的,可我还是三口两口塞下去,省得饿着肚子更烦。吃完我溜到窗边,往外看,南山老屋这片楼群灰扑扑的,楼道口堆着几袋垃圾,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哗响,苍蝇嗡嗡飞,热气从地面往上冒,像要把人烤化了。楼下老刘家阳台上晾的咸鱼干晃荡着,腥味儿随风飘上来,熏得我皱眉。隔壁阿芳的裁缝铺开了门,她踩着缝纫机,嘴里哼着《甜蜜蜜》,针脚咔哒咔哒响,跟知了声混一块儿,像在给我这破日子配乐,像在逼我听点啥,可我啥也听不清。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昨儿翠花姐说的“厂里裁员名单有他”,还有夏雨瞅我的眼神,心里一股火蹭蹭往上冒,可又没地儿发,像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我低头瞥了眼地板上的影子,它老老实实待在那儿,映着窗外的光,边缘有点模糊,跟平常没啥两样,可我总觉得它有点不对劲,像在偷偷瞅我,像在逼我看点啥,可我啥也看不清。我甩甩头,心想别自己吓自己,兴许真是热晕了。这大热天,谁还没点幻觉啊?昨儿在学校影子又慢半拍,我还当是眼花,可夏雨那眼神老在我脑子里转,弄得我心里毛毛的,像有啥东西在挠痒痒,挠得我坐立不安,像在逼我抓点啥,可我啥也抓不住。我抓了作业本,打算写两页应付我妈,可刚翻开书,楼下小虎那小子又嚷起来了:“晴姐,晴姐,下楼玩儿!”嗓门跟小喇叭似的,吵得我脑仁儿疼。我探出头,冲他喊:“玩儿啥啊,热死你得了!”他光着膀子,蹦跶着抬头看我,咧嘴笑,露出一嘴缺牙:“去星海湾海边呗,那儿凉快,我妈给我两毛钱买冰棍!”

我翻个白眼,心想这小子真是烦,可一听海边,脑子里那股闷气倒散了点。南山老屋这破地方,热得跟蒸笼似的,屋里酒气咸鱼味儿熏得我头晕,去海边吹吹风也不错,兴许还能甩掉这怪念头。星海湾离南山五六公里,走过去腿得废了,我从抽屉里翻出五毛钱,昨儿翠花姐找的,揣兜里,打算搭公交去。我扔下作业本,换上那双破凉鞋,大脚趾露在外头晃荡,跟个笑话似的,可我懒得管,喊了声:“奶,我跟小虎去海边晃晃。”奶奶抬头看我一眼,眯着眼说:“去吧,别跑太远,小心别热着。”我点头,心里却有点发毛,总觉得她那眼神藏着啥,像昨儿瞅我时那感觉,像在说“你跑不掉”,可她啥也没说,我也不敢问。

下了楼,楼道里还是那股咸鱼臭混着汗味,热得我喘不上气,墙上剥落的石灰粉蹭我胳膊上,白乎乎一片,像给皮肤刷了层粉。小虎蹦跶着跑前面,脏得跟泥猴似的,我跟在后头,走到街口等公交。202路摇摇晃晃开过来,车里一股子汗味儿混着汽油味,挤满了人,我跟小虎好不容易挤上去,抓着扶手站着。车晃了半小时,总算到星海湾附近,我俩跳下来,热气扑面而来,可海风吹过来咸腥腥的,夹着点凉意,总算没那么闷了。1994年的星海湾还没后来的广场模样,填海工地堆着沙土和石头,远处几台机器吭哧吭哧响,像喘气的铁牛。海滩上散着些破渔网和木板,沙子被晒得烫脚,海浪哗哗拍过来,溅起白沫子,像在喘气。小虎跑前面,嚷着:“晴姐,快点,海边有冰棍卖!”我懒得理他,慢吞吞跟上去,盯着海浪拍岸看了半天,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昨儿影子慢半拍的样子,心里又毛了,像有啥东西在我脑子里挠痒痒,挠得我喘不上气。

海滩上人不多,有个大叔推着自行车卖冰棍,车铃叮叮响,几个小孩光着脚跑来跑去,踩得沙子哗哗响,海风吹得我头发乱糟糟的,黏在脸上,像在逼我干点啥。我找了块平石头坐下,屁股底下的沙子烫得我挪了两下,小虎跑去买冰棍,两毛钱换了两根红豆味儿的,他递给我一根,笑得跟捡了宝似的:“晴姐,吃吧,可甜了!”我接过来,舔了一口,冰得牙疼,可那甜味儿总算压了压心里的烦,像把脑子里的火浇了点凉水。我盯着海面发呆,海风吹得我眯着眼,海面金晃晃的,像铺了层金子。影子映在沙子上,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可我总觉得它有点怪,像在偷看我,像在逼我看点啥,可我啥也看不清。

小虎蹲旁边,啃着冰棍,嘀咕:“晴姐,你昨儿踩香蕉那会儿,影子真动了,我没瞎!”我瞪他一眼:“胡说啥呢,热晕了吧你!”可我话刚出口,心里一股火蹭蹭往上冒,手里的冰棍攥得咯吱响,像要把这破日子捏碎。我站起来,走到海边,浪花拍过来,溅了我一裤腿,水凉得刺骨,裤腿湿得黏在小腿上,像裹了层冷布。海风吹得我头发乱糟糟黏在脸上,我烦得想绑起来,手刚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愣住了——头发已经扎好了,松松垮垮,像我平时随手绑的样儿,可我明明没绑啊。我低头瞥了眼影子,它老老实实待在沙子上,可我总觉得它刚动了,像比我先一步干了啥。我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大太阳,晒迷糊了吧,可心里那股怪劲儿又上来了,像有根针扎着,扎得我心跳有点乱,像海浪拍在我胸口,一下接一下。

我蹲下来,盯着沙滩上的小螃蟹发呆,它们横着爬来爬去,爪子刨得沙子哗哗响,像在跟我较劲。我看着看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爸妈的吵架,李雪那张欠抽的脸,还有这破日子,火烧得我脑仁儿疼。有一只小螃蟹爬远了,我盯着它看了半天,心里想着“跑啥跑,跑不掉的”,可它还是爬啊爬,爬到沙堆边上,像在跟我较劲。我叹口气,心想这破螃蟹,跟我似的,跑不掉也得跑。正想着,它突然停了,像被啥拽回来似的,爪子乱挥,啪嗒掉回我面前。我愣住,心跳快了一拍,低头一看,影子动了——不是跟着我动,是自己往前一伸,像抓了啥,又缩回来,把那螃蟹拽回来了。我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大太阳,晒迷糊了吧,可那螃蟹真在我脚边,爪子还挥着,像在骂我。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影子看了半天,它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像啥也没发生过。我又盯着另一只螃蟹看,它爬远了,我心里又想“跑不掉的”,影子又动了——往前一伸,像抓了啥,把那螃蟹拽回来,啪嗒掉我面前。我愣住,心跳得跟造船厂的锤子似的,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海风吹得沙子哗哗响,海浪拍得更响,我盯着影子看了半天,它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可我心里清楚,这不是幻觉。我站起来,手里的冰棍掉沙子上了,红豆汁淌了一地,像血似的,我盯着它看了半天,心里的火烧得更旺,像昨儿踩香蕉那会儿,烧得我喘不上气。我想绑头发,手刚抬起来,又摸了摸后脑勺,头发又扎好了,比我快一步,像在学我,又像在逼我看清点啥。我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大太阳,晒迷糊了吧,可那股怪劲儿,怎么也挥不散,像有啥东西在我脑子里挠痒痒,挠得我坐立不安。

小虎跑过来,嚷着:“晴姐,你咋啦?冰棍咋掉了?”我挤出个笑:“没事儿,晒迷糊了。”可我话刚出口,脑子里闪过影子抓螃蟹的画面,心跳更快了,像海浪拍在我胸口,一下接一下,停不下来。我低头瞥了眼影子,它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可我总觉得它在动,像在学我,像在逼我看清自己,像在说“你跑不掉”。我甩甩头,心想这大太阳,晒迷糊了吧,可那螃蟹在我脚边挥爪子,像在跟我较劲,像在逼我抓点啥,可我啥也抓不住。回来的路上,我没说话,小虎蹦跶着跑前面,我跟在后头,搭公交晃回南山老屋。公交车里还是那股汗味儿混着汽油味,挤得我头晕,我抓着扶手站着,盯着车窗外的影子发呆。它映在玻璃上,老老实实,可我总觉得它在动,像在学我绑头发,像在逼我看点啥。

回到家,我爬上楼,屋里静得跟没人似的。我妈还没回来,我爸也没影儿,我坐下来,盯着作业本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傍晚时,我妈回来了,脸上全是汗,手里拎着帆布包,一进门就皱眉:“咋没写作业?又偷懒了吧?”我低头嗯了一声,没敢抬头。她叹口气,放下包,走到厨房忙活,锅碗瓢盆叮当响,像在发泄啥。我忍不住问:“爸呢?”她顿了顿,冷笑一声:“谁知道,昨儿摔门走了,今儿厂里说他跟人打架,喝多了睡大街上了。”我没吭声,心里一股火蹭蹭往上冒,可又没地儿发,像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晚上我爸回来了,满身酒气,脸红得跟关公似的,一进门就摔门,嗓门大得跟汽笛似的:“裁员就裁员,老子还不干了!”我妈从厨房冲出来,吼回去:“不干你喝啥喝,家里还过不过了?”碗筷又摔了一地,碎片崩到我屋门口,叮叮当当,像昨儿那碗的回声。我缩在屋里,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心里的火烧得更旺,像昨儿踩香蕉那会儿,烧得我脑仁儿疼。门外吵得跟演戏似的,我下意识抓了抓头发,想绑起来,手刚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愣住了——头发已经扎好了,松松垮垮,像我平时随手绑的样儿。我低头瞥了眼影子,它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可我总觉得它刚动了,像比我先一步干了啥。我攥着拳头,手抖得跟筛子似的,想出去吼两嗓子,可腿像灌了铅,动不了,心里的火烧得我喘不上气,像海边的影子,烧得我坐立不安,像在逼我看清自己,可我啥也看不清。

第二天学校,夏雨凑过来,低声说:“你昨儿去海边了吧?”我愣住,心跳快了一拍,瞪她一眼:“你咋知道?”她笑了笑,眼神怪得跟昨儿似的,低声说:“感觉到了,有点不一样。”我没吭声,可她那眼神,像在逼我看点啥,像在说“你跑不掉”,心里那股怪劲儿,重得压得我喘不上气,像海浪拍在我胸口,一下接一下。下午李雪又作妖了,穿着新裙子晃来晃去,指着我破凉鞋笑:“乡巴佬,连鞋都穿不起,还来学校丢人?”全班哄笑,王小刚小声嘀咕:“别理她。”可我攥着拳头,想反击又没胆子,心里的火烧得我脑仁儿疼,像昨儿海边的影子,烧得我喘不上气,像在逼我看清自己,可我啥也看不清,像跑不了的螃蟹,跑不掉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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