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三人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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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凶手在跟我们传达信息

罗宋的确见过不少惨烈的现场,所以对那种鲜血四溅、尸体残缺不全的现场多少有了些免疫。但像眼前这样的现场,还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跟第一起命案的现场一样,太整洁了。但却比上一个死者更为怪异。死者为女性,全身赤裸,衣服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与上一起一样,胸口刻着数字,但这次两个数字是被对称地刻在左右乳房上侧,左侧1100,右侧1000。看到这两个数字,罗宋不禁皱眉。之前发现的两个数字是1000、1001,让罗宋以为是连续的数字,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他意。如此一来的话,柳晴与这两起案子的关系,应该也不如他曾以为的那般紧密?但他依然不敢大意。

死者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头抬起,脸色紫红,表情狰狞,失神的双眼直盯着前方。双臂上举,双拳微握。死者的右脚失踪,切口看上去很整齐。

高振跟罗宋对视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明显这个资深的老法医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老罗,这下有你们受得了。”

“别说得跟你不是刑警队的一样。”

“抓凶手可不是我的活儿啊。这次怕是碰到了个硬茬。”

罗宋沉默片刻,对高振说:

“少废话,那就赶紧干你该干的活儿吧。”

罗宋从警戒线里退出来,抽一根烟,等待法医尸检及证据固定。此刻现场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些人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兴奋。这两起案子,对于毕安市这样一个小城来说不啻惊天新闻,从明天开始,想必街头巷尾都会谈论这个话题,谣言也会满天飞。

“窒息死亡。”简单尸检过后,高振说。

“窒息?”

“对。”

“从死者的表情跟脖子上的痕迹来看,是被活活勒死的吧?”

“没错。”

“上一起案子,死者死前是昏迷的吧?”

“对,乙醚。”

“如果是同一个人干的,这次怎么没用?”

高振耸耸肩。

“这就是你们的活儿咯。死者手腕及双脚处有被捆绑的痕迹。右脚切口比较整齐,看样子像是用小型手锯干的。”

“锯的时候人是死是活?”

“死了。而且死了有些时间了,死者并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说明凶手在锯脚的时候,血液应该已经凝固了。你知不知道人的骨头其实是很硬的?尤其是正值壮年的成人。在家用砍刀砍过肉骨头吧?很费劲。凶手用的是锯,切口还很整齐,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凶手很耐心地一点点把脚给锯了下来。”

“对。这个凶手啊,在现场待了很久。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今天上午,凶手在现场等了很久。哦对了,死者手不是举着的嘛,凶手肯定是在尸僵开始形成之前,用什么方式把死者手臂抬起来,搞不好是他自己举着呢,等尸僵真正形成。然后再等血液凝固后把脚给锯了。给我根烟?”

罗宋诧异地看着高振。高振戒烟有几年了。

“看什么看,赶紧的。”

罗宋递了一根烟给高振,点燃后自己也又续上一根,两人沉默地抽着烟,没人再说一句话。

现场没有遗失财物,也没有性侵痕迹。从作案手法上来看,两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这点毋庸置疑,因此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就转向了两个人的关系上。高虎因为在两起案子案发期间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被排除了嫌疑,他对柳晴也的确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怀有执念时的纠缠。而柳晴也明显松了口气,罗宋甚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些许高兴。

案情分析会上的气氛很不好。第一起命案的时候,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它有什么特别,还只把它当作是一起普通的仇杀命案,要不了多久就能侦破。但面对一天之后的第二起命案,似乎再也没有人那么乐观了。因病住院的城东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张亮也出现在了会上,甚至还看到了市局的人,其中有张陌生的面孔。

“在开始之前先说一句,连续两天发生了两起命案,而且这两起案子跟我们以前碰到的都不太一样。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社会影响,对于这两起案子的细节,严禁外泄。”吴副局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市局来人的方向望去,想必受到了一些来自上面的压力,“接下来,说说都有什么新发现吧。”

“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刘桢的社会关系排查得差不多了。调查下来,死者得罪的人似乎不少,但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跟刘桢仇大到想杀他的人。”资深刑警任达说,“吕秋伊的社会关系还在排查中,吕秋伊非毕安市人,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是节山市人,正在跟当地警方及其家人取得联系。吕秋伊是毕市某外企文员,独居,单身,似乎没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

在这一点上,似乎跟柳晴有点像,听到这罗宋想。

“吕秋伊居住的小区算得上毕安市比较高档的小区了,监控很多,但是,我们在调取监控的时候,发现小区监控在案发前一天坏掉了,大规模故障,几乎所有的监控都瘫掉了,一直到案发之后才终于恢复,原因不明,我们怀疑这是凶手干的。另外之所以发现吕秋伊被害,是因为110报警服务台接到了报警电话,男性,匿名。我们根据号码调查发现,报警的号码是吕秋伊的。凶手应该是在离开时拿走了吕秋伊的手机,并在那之后用手机打电话报警。”

罗宋禁不住想起第一起命案中虚掩的房门,他当初推测凶手是希望死者尽快被发现,现在他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凶手报的警?”吴副局问。显然,这与他们的经验太不相符。

“可能性很大……”任达似乎也不太想接受这一点。

“刘桢跟吕秋伊之间的关系呢?”

“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孙局,”吴副局转向市局来的人,“市局有什么指示吗?”

孙局放下手里的案情资料,没有开口,而是转向旁边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两名被害人都是独居,凶手应该很明确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毫不忌惮地在现场待了很长时间,说明凶手并不是随机选择被害人。最起码在下手之前对被害人有了充分的了解。没有强行入侵的痕迹,所以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但伪装成快递或者其他入室也不是没有可能。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以及很好的心理素质。第一起案子,凶手用乙醚使死者昏迷,但第二起案子则没有使用,说明凶手知道自己无法直接控制第一名死者,但对第二名死者则比较有信心。两名死者都全身赤裸,但却没有丝毫性侵的痕迹,说明凶手有性功能障碍,或者,”说到这他顿了顿,环顾四周,“凶手是名女性。”

这句话一落音,现场喧哗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显然不太同意这个观点。

“可是报警人是男人啊。”

年轻的警察顿了顿,“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凶手不是单独作案。”

“说到凶手可能是女人,”任达开口道,“在调查吕秋伊社会关系的时候,有一个情况,我们也没有太在意,两年前,吕秋伊曾跟一个有妇之夫有过不正当关系。对方的妻子曾经到吕秋伊所在的公司大吵大闹。”

“我不认为跟这起案子有关系。”年轻警察斩钉截铁地说,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透露出自信。

“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人,必定会对死者做出侮辱性的举动。但现场没有发现。”

“脱光了死者衣服不算是侮辱吗?”

“对活人而言是巨大的耻辱,但对死人而言则不同了。再说,侮辱还能把衣服叠得那么整齐?说到衣服整齐这个细节,我觉得凶手有强迫症的可能性较大。”

“凶手报警这个怎么解释?”

“从凶手对现场的布置,以及亲自报警这两点来看,这个人有着很强的表现欲,甚至有可能是对警方的挑衅。”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倒不觉得是挑衅。”罗宋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年轻警察转向罗宋,没说话,但微微皱起了眉。

“我觉得,凶手更像是在传达某种信息。”罗宋说。

“哦?”

“第一起案子,凶手故意没有关门,还把电视的声音开到很大,我觉得是希望能被人尽快发现。第二起打电话也是。”

“那为什么第一起案子没有打电话呢?”

“我有两个猜测。凶手知道死者女友稍后会来,所以就没有打电话报警。或者是,第二起案子需要现场尽快被发现。”

“什么意思?”年轻警察皱眉,有些不解。

“第二起案子,死者被摆成双臂前举的姿势,是借助尸僵来实现的。如果时间久了都没有被发现,那尸僵缓解之后,死者的身体就不会保持我们发现时的姿势了。”

年轻警察沉思,似乎在思考罗宋的这个说法。片刻之后,他点点头,看来他接受了。

“按照你的说法,凶手在跟我们传达信息,通过尸体的处置方式?”

“还有数字。”

“对,还有数字。如果这么说来,死者是谁或许就不那么重要了?目前是不是还没有发现两个死者之间的联系?或许他们俩本来就没有联系,但是他们有共同点:独居。这是不是就是凶手挑选受害人时的条件?独居,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作案,所以他才能在现场待那么长时间。”

罗宋没有回应,这也是他的想法,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这时年轻警察再度开口了。

“也就意味着,我们碰到的这个,是个变态的杀人狂。如果我们不抓住他,他还会继续杀下去。”

沉默瞬间笼罩住了现场,这是只有在墓地才能体会到的安静。冰冷,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