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监控视频

十字路口，一个女子正等待红灯过马路。绿灯亮了，女子向前走去，走到路中央时，被一辆疾驶而过的车撞飞，落到了监控所能看到范围的最边缘，一动不动。几秒钟后，刚才那辆车又驶回到女子身边，敞篷车上走下来三个人，在倒地女子面前站了片刻，似乎起了些争执，随后匆匆离去。车子离开后，倒地的女子动了，试图爬起来，但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再次一动不动。15秒后，又一辆轿车驶过，在女子前面一个急刹车，车上走下一名男子，俯身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后匆匆上车，绕过女子离去。轿车离开之后，女子的胳膊又动了一动，视频中剩下的五分钟里，女子再也没有动过。

视频放完后有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刘文远这块拼图终于可以拼上了。罗宋心想。虽然视频上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后面驶过的轿车上下来的人，应该就是刘文远。刘文远死后被挖去的双眼，代表着视而不见。

“看来已经很清楚了，凶手就是为了给被撞死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王慧复仇。那凶手肯定是王慧的家人或者某个跟王慧关系很亲密的人。现在集中往这个方向调查。”吴副局说，“王慧的家人找到了吗？”

“我之前跟王慧家乡的警察局确认过了，十年前王慧的父母因车祸去世，家里就只有王慧跟他哥哥王海林，那会儿他们兄妹俩还在上学。因为家里没人了，兄妹俩基本上也没回去过，跟家里的亲戚也没什么联系了，现在还没查到这个王海林目前在哪。”光头说，“我有个事情想不明白，假如说这个凶手就是王慧的哥哥，那他有事发时的视频，为什么没有提供给警方？还有，他是怎么拿到视频的啊？”

“还是先找到这个王海林再说吧！”吴副局说，“罗宋，再跟马世豪的父亲联系，一定要问清楚当年是怎么把这事儿压下来的，谁手上可能会有这个视频，从这个方向查一查。”

罗宋心里焦躁不安。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毛躁小伙子，在见识了数不清的人之后，他早已能安然面对每一种类型的人。如果是在平时，他或许还会花费些心思，根据对方的性别、身份、性格选择不同的谈话方式，看人下菜。比如面对马世豪的父亲马国富这种小有成就的商人，赚了点钱，有那么一点地位，很喜欢被人捧着，叫人哄着。最合适的方式就是说点恭维的话，给对方倒一杯茶，点一根烟，让对方觉得这不是在讯问，而是在向他寻求帮助。但在已经有三个被害人而且即将出现第四个被害人的重大刑事案件面前，哪怕是罗宋也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眼前这张脸，一张看似儒雅和善，实则高傲固执的脸。

“我想你最好能明白，你，尤其是你儿子现在的处境。”罗宋直言，“他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你就这一个儿子吧？”

听到罗宋的话，马国富狠狠地瞪了罗宋一眼，但依然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模样。罗宋皱起眉，搓搓手，点根烟，然后把凶手放在网页上的视频放给马世豪父亲看。

看得出来，马国富对这个视频的存在感到很惊讶，也有些紧张。看完后，他迫不及待地说：

“车是刘桢的，开车的是那个女的，跟我儿子没关系。”

“我们现在不是追究当年那起车祸的责任！你知道第三个死的是谁吗？就是这个视频上后来经过的那个人。这下你该相信你儿子可能会没命了吧？你早一点告诉我们当初你是怎么压这件事儿的，我们就能早一点抓住凶手。”

马国富沉默了，脸上的表情吐露着心里的挣扎，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

“那天晚上我听我儿子说了车祸的事儿之后，我是不想管的。就像我刚才说的，车是刘桢的，开车的是那个女的，追究起来也没有我儿子的责任。但那小子跟他奶奶说了，老太太逼着我，我也没办法。我那天晚上打电话给交警队里的熟人，把情况告诉他，让他给想个办法，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打电话给我，提出了一个方案。”说到这马国富顿了顿，皱起了眉，“他告诉我说，现场有监控，都拍了下来，他能让那些监控视频消失，但是要花六十万。刚才也说了，这事儿跟我儿子没有直接关系，车是刘桢的，所以我联系了刘桢的父亲，转告他这个方案，他同意了，把钱给我，我转给那人。后来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你说的这个交警队的人是谁？”

“张佩。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交警队了。”

“你手上有这个视频吗？”

马国富摇摇头，说：

“那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会保留这个视频。”

“那你还能跟这个张佩联系上吗？”

“早就没有联系了。”

罗宋注意到马国富说这句话的时候，移开了视线，看向右上方。

在从马国富这里听到张佩这个名字后，光头马不停蹄地调查了这个人。

“这个张佩五年前就辞职了，时间正好是在那起车祸发生后不久。但是，张佩两年前死了。城西分局负责的案子，定性为酒后失足落水。我跟城西分局的负责这个案子的人聊了聊，我提到了我们现在在办的案子，还提到了马国富的名字。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张佩死前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马国富的。”

罗宋难以入眠。他在这漆黑的夜里瞪大了眼睛，想着张佩的死。他不住地回想张佩死之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马国富这件事，同时回想起马国富在说跟张佩没联系时的反应。马国富在那之后跟张佩联系过，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猜测得出。视频的源头，无疑来自张佩，张佩没有把视频删除，而是留了下来，其中原因并不难猜测。一段值六十万的视频，不可能被轻易丢掉，总要物尽其用。他突然想起马国富说的一句话：那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会保留这个视频。为什么用“那时候”？难道马国富早就知道张佩保留着这个视频吗？想到这罗宋坐起身，他忍不住设想这样一种可能：张佩试图勒索马国富。

张佩死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是马国富，那张佩的死，真是意外吗？但马国富不至于会杀了张佩，毕竟这件事他儿子没有直接责任，该紧张的是刘桢的父亲。罗宋闭上眼，皱眉思索。张佩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这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有谁会在乎？这个案子早已了结，不可能只是因为他的猜测就重新调查。不过，张佩既然死了，那这视频又是如何到了凶手手里的呢？像是一道突至的闪电，一个想法瞬间袭来，罗宋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眼前除了黑暗一无所有，但他总觉得有某种东西即将从黑暗之中浮现出来，那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张佩，也是被这个凶手给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