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碑照雪行?

第三章残碑照雪行

林无咎在雪地里爬了整整一夜。

金蝶消散处的冻土上，歪斜插着半截断剑，剑身缠满暗红丝线，像被斩首的蛇。这是娘留给他的最后物件——或者说，是娘的一部分。丝线触及掌心时，他听见风雪中混着声叹息：“往东三十里，有座破庙……”

东边的天泛着铁青色，云层里游着磷火似的幽蓝电光。无咎把断剑缚在背上，每走半步，剑柄便震一下，震得喉头腥甜。他知道，这是天机阁的“追魂引”在作祟。昨夜那三个玄甲人虽被冰封，但剑气早已烙下印记。

午时，他在枯杨林里撞见个怪人。

那人蹲在树杈上啃生鱼，蓑衣破得露出苇秆，腰间悬着七枚铜钱，排成北斗状。鱼鳞粘在胡茬上，随咀嚼声簌簌落进雪里。

“小子，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怪人翻着死鱼眼咧嘴，“还是剑修的死人。”

无咎握紧柴刀。蓑衣客却突然弹起，铜钱化作流光钉入他脚前雪地。几乎同时，三支乌木弩箭破空而至，正撞在铜钱阵眼，炸出腥臭紫烟。

“天机阁的狗鼻子真灵！”蓑衣客拽着无咎滚进深沟，抬手在虚空画符。雪幕升起时，无咎瞥见他袖口内刺着青萍纹——正是娘临终前提过的宗门标记。

追兵来得比雹子还急。

十二名灰袍剑修结“地煞阵”，剑尖挑着人皮灯笼，照得雪地泛绿光。为首者剑指划圈，灯笼里飘出无数惨白手臂，抓向二人藏身之处。

“闭眼！”蓑衣客暴喝，七枚铜钱凌空拼成古镜。镜面映出灯笼刹那，所有手臂突然调转方向，将施术者撕成碎片。血雨落进雪里，竟开出一簇簇妖冶的红萼梅。

趁乱逃出三里地，蓑衣客突然栽倒。他掀开衣襟，心口处插着半片冰刃——正是昨夜娘化蝶所凝。

“玄微子那老顽固……竟真养出了天谴剑体。”他咳着血沫笑，“听着小子，过黑水河时，把断剑浸入河心漩……”

话未说完，七窍突然涌出冰碴。无咎伸手去扶，却被蓑衣客用最后气力推开：“快走！他们要的不是剑骨，是碑……”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无咎望见了黑水河。

河面飘满冰棱，对岸崖壁刻着“青萍”二字，字痕里生着荧蓝苔藓。他解下断剑按蓑衣客所言浸入河水，剑身丝线骤然勒进皮肉。

剧痛中，他看见无数画面：

白衣剑客斩断擎天巨柱，九座剑碑坠入云海；娘亲披嫁衣立于碑顶，泪落成金；最后是玄微子——青萍山主在石牢刻字，每一笔都渗着血：“天道有缺，以剑为薪。”

河水忽沸！

断剑吸足水精，化作三尺青锋。无咎福至心灵，挥剑斩向追来的灰袍人。剑气触及灯笼瞬间，他听见万鬼齐哭。

这一剑，劈开了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