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雨

暴雨冲刷着茅草屋顶的破洞，李墨尘用豁口的陶碗接住倾泻的水柱。水面浮着的灯油折射出扭曲光影，映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金色竖瞳——这是今晨被蛇人毒血溅入眼眶后出现的变化，此刻在油光里妖异如鬼火。

“尘儿......”

榻上的呼唤气若游丝。李墨尘转身时碰翻了药罐，褐色的药汁在泥地上蜿蜒成河。李氏枯槁的手探出被褥，指节扭曲如老树根，掌心托着的鸳鸯荷包正渗出墨绿色黏液。

“爹的......”李氏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石化斑纹已蔓延至锁骨，“北漠...天机城...钥匙不能......”

惊雷劈开夜幕，李墨尘接住荷包的瞬间，屋顶茅草被狂风掀开三尺见方的缺口。暴雨裹着冰雹砸在母子二人身上，他慌忙用身体遮挡母亲，却感觉怀中的躯体正在急速冷却。

荷包粗麻布在雨水浸泡下片片剥落，露出半截青铜钥匙。齿尖雕刻的星轨纹路突然活了过来，游蛇般缠绕上少年手腕。剧痛从指尖窜向心脏，李墨尘恍惚看见幻象：巍峨城池悬浮云海，十万把相同的钥匙正在青铜门扉上缓缓旋转。

“轰！”

屋檐坍塌的巨响将他拽回现实。李氏的眼眶已完全石化，青色脉络在灰白眼球表面虬结成卦象。她最后的动作是将钥匙狠狠按进儿子掌心，石化的嘴唇翕动着吐出谶语：“离宫火炽...坎渊水寒...你的眼睛...莫让人见......”

钥匙嵌入血肉的刹那，李墨尘的视野被血色浸染。他看见暴雨中的每一滴水珠都裹着细密符文，屋檐坠落的冰雹内部流转着微型星图。更骇人的是母亲石化躯壳深处——心脏位置蜷缩着团漆黑雾影，形似八目蜘蛛。

“咔嚓。”

李氏的右臂齐肩断裂，碎石中滚出颗琥珀色珠子。李墨尘刚触到珠体，怀中青铜戒骤然发烫，戒面饕餮张开虚无之口，将珠子吸入兽目墨玉。墨玉深处亮起盏青灯，灯影里浮现出修士御剑斩蛛的画面，剑锋轨迹与钥匙纹路完美重合。

院墙轰然倒塌。

李墨尘抱着母亲石化的残躯滚入床底，看见三双覆满青鳞的脚掌踏破门扉。黑袍人手中的青铜罗盘疯狂震颤，指针在“离”“坎”卦象间来回跳动。为首者弯腰查看药罐残渣，鳞片摩擦的声响中混着沙哑低语：“太虚星力...错不了......”

“哗啦——”

瓦罐突然爆裂，李墨尘昨夜埋在此处的腐骨草粉末迎风飞扬。黑袍人袖中窜出荧光甲虫群，却在触及毒粉的瞬间自燃成火球。少年趁机撞开后窗，暴雨中传来锦衣人尖利的呼啸：“他带着星钥！放碧眼雕！”

一道青光刺破雨幕。李墨尘跃入臭水沟的瞬间，瞥见云层中探出布满血丝的巨眼。那瞳孔的纹路与他之前在水中倒影如出一辙，眼白处爬满扭动的黑色咒文。

怀中的母亲残躯突然轻如枯叶。李墨尘低头看去，石像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点，正是《仙人采药图》中修士玉佩的排列方式。当第一只碧眼雕的利爪撕开后背衣衫时，星点突然迸发强光，在雨幕中织成虚幻的八卦阵图。

“太虚移形阵？！”锦衣人的惊呼被雷声淹没。李墨尘感觉身体化作万千光粒，最后一刻看见黑袍人袖中射出的锁链穿透阵眼，勾走了母亲石像的左臂。

腐草气息涌入鼻腔。当视线重新清晰时，他正跪在断魂崖的古修尸骸前，掌心的钥匙与尸骸口中的玉简产生共鸣。暴雨冲刷着崖壁，那些被岁月模糊的剑痕在雷光中连成四个血字：

劫起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