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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箭
“老爷,慢些跑,小心脚下!”
“哎呦喂!”
刘荣为了赶时间,抄近路时一不留神,被往日里最爱的花坛奇石绊倒,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狂奔。
“夫人呐,你可千万莫出事!”
他年轻时也曾游侠郡县,与二夫人相识于江湖。
但彼时的他身无长物、一穷二白,只能将爱慕埋于心里。
回乡后,他苦读三年通过武科文试,拿到了武科丙级八等,被调到琅台县成为捕头。
一干就是三年。
三年牛马,不成想被上司看中,将女儿许配给他,并提拔他接任县尉一职。
但他从未忘记二夫人。
之后数年间一直在寻她。
许是诚心感动上苍,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总算寻到她,并将其纳入家中,百般疼爱。
第二年便诞下一个漂亮闺女。
只是二夫人自产后就有些性冷,总是不愿与他同房,整日里郁郁寡欢。
直到三年前,二夫人久郁成疾,眼瞅着要香消玉殒。
一个算命瞎子找上门来......
自此以后,二夫人不仅病体康愈,房事频繁,而且身段愈发柔嫩娇软。
令他爱煞。
眼瞅着日子一天美过一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二夫人有一丝损伤。
刘荣转过假山和溪边凉亭,总算及时赶到别院外,恰好看到别院上空飘荡的人皮,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
“皮、皮师?”
任职琅台县尉多年,他曾有幸去仙琊郡府深造过,或者用自家独子的话说,是交流学习过。
郡府卷宗中,有过皮师的记载。
皮师者,即剥皮、制皮、控皮之人。
自大雍建国后,记录在册的本国皮师,最高者有六绝。
六绝皮师乃控城境。
可操控上千皮人隐于城中,平日里被操控的皮人,竟能与生前一般无二地活动。
仅需半日,就可使一城易主。
数百年前大雍的前朝朱然国,更是被八绝控君境皮师以一己之力霍乱全国。
终致朱然国覆灭。
方才有了大雍。
也因此,各国对皮师的态度,是人人见而诛之。
惧皮师更甚鬼物!
他刘荣何时得罪这等凶恶之徒了?
“老、老爷,天上的那是鬼吗......”
家仆的话将刘荣惊醒。
“不是鬼物,乃人祸,二夫人尚在别院内,悄悄扶我上墙望望!”
“待我上墙,你即刻拿我腰牌,去衙门召集亲信兵卒来府上,不得有误!”
“更不得透露一丝府内的消息!”
这家仆本就机灵大胆,听到不是鬼物,当下接过腰牌,鼓起万分勇魄,托举着肥胖的老爷爬上墙。
刘荣刚扒稳墙头,就听身后传来独子刘风的声音。
“爹,你匆匆忙忙的干啥呢?”
刘荣俯身看去,瞧其一副纵欲过度,刚刚起床的模样,心里惊怒不已。
府内大夫人不问世事,一心向佛,只为他诞下这么一个儿。
二夫人虽日日得他宠爱,却不知为何,也只诞下刘芸一女。
平日里,他虽独宠二夫人和女儿,却也明白刘家若想传宗接代,只能靠这个独子,所以也就放任刘风混在女人堆里。
今日皮师现身,莫说刘府,便是琅台县都可能遭灾。
逃是没用的,事后闹大了,郡府一定会派兵清剿整个县城。
越逃说明越有问题。
而且这不省心的儿子,嘴上一向是个没把门的,放出府去说不定就惹出大祸!
面对皮师,大雍一向是宁杀错勿放过!
电光火石间,刘荣已想明白一切,惶恐低吼道:“废物点心,莫挨老子!滚屋里和女人厮混去!莫出来!”
刘风尚有些睡眼朦胧,未曾注意天上,无语地撇撇嘴。
老爹竟然用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反制他。
他有心辩驳几句,但见刘荣暴怒,倒也不敢真把老爹惹急了。
忙闪身走开。
“厮混在女人堆里怎么了?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男人岂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走到半路,下意识提了提裤衩,咂摸道:
“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老爹咋回事吧。”
别院内。
薛仁被阿公拽着,正埋头逃窜,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三份作业?贤者时间?”
这是何人在说话?
他左右顾盼,院内除了阿公和二夫人,以及步步紧逼、手持利刃的皮人,哪还有半分人影。
“阿仁呐,阿公虽然没学问,但也能听出此诗上佳,不愧是你爹娘的儿子。”
阿公躲得满头大汗,回过头皮笑肉不笑道:
“只是咱可否看看时机?”
“这是作诗的地方吗?”
说话间,七具皮人已将爷孙俩逼到院门角落。
薛仁被阿梨猛地一拽,堪堪躲过皮人刺向脖颈的匕首,遂不再纠结听到的怪话。
专注思考退路。
这些皮人们脸上表情各异,连眼珠都会转动,若非被红线拽在半空,一时间真就难以辨别真假。
甚至动作比生人灵敏得多!
被堵在这里,绝对九死一生!
“阿公,我方才听到别院外下人们惊慌逃窜的声响,想必已经没人守在外面了。”
“咱要不逃外面去吧,总在别院里,腾挪不开。”
阿公愕然:“你怎不早说?”
薛仁:“阿公你也没早问。”
“没...人...跑...”
阿梨此刻已从别院外穿墙回来,点头确认。
“还是阿梨机灵!”
阿公夸赞一声,扛起薛仁,踹开院门就跑。
边喘着粗气逃窜,还不忘警示薛仁:“送葬人不善与人正面争斗,日后若遇人祸,记得能跑则跑,咱送葬人不吃眼前亏。”
阿公手劲极大,跑起来动作粗鲁,薛仁被勒得腰腹生疼,却浑不在意。
阿公默许他成为送葬人了。
这是薛仁最关注的地方。
生人在这时,应该会非常开心。
薛仁于是大笑道:“记得了阿公!”
如此险境,竟能大笑出声?
“不孬,是个带把的!”
阿公刚夸完,又想起薛仁的怪病,好悬没岔住气。
沉下脸闷头狂奔。
薛仁见阿公不再理会他,回头看向身后,正巧与躲藏在过路花丛里的刘风对上眼。
【此人是谁?躲进花丛有何用,还不快跑?】
【卧槽,大白天的!撞见鬼追杀人了!】
【又是那个声音。】
【什么人在说话?】
【是你。】
【你是?】
薛仁和刘风此刻都确定了,自己心里的话能被对方听见。
【还不快逃?】
【多谢大...小兄弟提醒!】
刘风眼见皮人飞来,哪还敢继续躲那里赌命,撒腿跟上。
但他这几年流连花丛,身子骨早已被掏空,没跑几步便身形摇摆,眼瞅着气都喘不匀了。
皮人身后的红线仿佛无穷尽,二夫人连院门都没出,这些皮人竟能一直跟上来。
眼见利刃就要刺到刘风屁股。
吓得他眼泪鼻涕飙飞。
【救救哥啊!哥身上有天大的秘密!只要救下哥,哥脑子里的东西保证能带你发大财!】
【哥还有好多女人,你想要啥样的任挑任选!这批不行哥再给你换一批!】
【绝对包你满意!】
【救下哥!哥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啊!】
薛仁不在乎财帛,更不在乎什么女人。
但他知道婶子爱财。
如果能发大财,婶子一定很高兴。
“阿公,能救下他吗?”
阿公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会帮一把。
但这人在此时出现,天晓得会否是二夫人提前制出的皮人,暗中混淆在刘府内。
“阿仁,送葬人常年面对鬼物,其中不乏扮作人样的,不可乱发善心。”
“我明白阿公的意思,但此人绝不会是皮人。”
“你确定?”
“非常确定。”
皮人或许能口出人言,但绝不可能与他心声相通。
“罢了,反正前方亦是死路,你小子,到我旁边来。”
刘风大喜过望,连滚带爬躲到阿公身后:“谢、谢过老爷子救命之恩,您就是我刘风的再生父母!”
“混账话,我这年纪都能当你阿公了。”
“阿公在上,受孙儿刘风一拜!”
阿公懒得理这活宝,叹了口气,向着院墙外喊道:“爹累了,还是你来吧。”
刘府数百米外的无人角落。
有一身材雄壮,看似蹲在那休息,正就着凉水啃硬馍的庄稼汉。
他耳廓轻颤,不紧不慢捡起地上饭渣塞进嘴里,又将吃剩的硬馍揣回衣兜。
抽出扁担,把两头绳子系一起,随手捡起根枯枝,面朝刘府方向拉弯!
竟是将扁担作弓!
枯枝作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