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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地荫
“这些没用的废物!”
二夫人十指勾连红线,久未拿下薛老棍爷孙俩,不由得生出恼怒。
她隐于刘府,无法得到好的素材,只能用府里的下人们制皮。
隐蔽是够隐蔽,就是太不济事。
她将马婆子轻柔地放在地面,取回第八根红线,抚摸上自己的面容。
“这么美的脸,我是真不想用你啊......”
说着,她双手滑向颅后,掀开乌黑的秀发,露出一道近尺长的伤口。
只见二夫人双手捏住伤口边缘,将头皮缓缓揭开,耷拉在胸前。
原本艳美的脸孔下,竟是一张满是刀痕和皱纹的老脸。
墙头上。
刘荣死死捂住嘴,心中哀怒难平,胃里翻江倒海。
怪不得她病好之后性情大变!
也怪不得,这几年来,感觉她的样貌没有丝毫变老的迹象。
原来,自己的二夫人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还被人将皮生生揭了下来!
自己竟然与残害二夫人的凶徒夜夜笙箫!
想到自己的命根子,被这容貌可怖的老皮师日日把玩,刘荣只觉恶心难耐。
终于,一股酸水涌上喉头。
烧得他呕出声来。
“谁!”
皮师最怕被人近身,尤其是皮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候。
老皮师赶忙将二夫人的人皮全部揭下,裸着干枯丘壑的躯体,迅速将红线穿入人皮中。
“原道是谁?没成想是老爷。”
二夫人的人皮飘起,老皮师心中顿生底气,不紧不慢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爷见了妾身的真容,便留下皮来吧!”
“放心,给老爷剥皮的时候,妾身一定会很温柔的。”
刘荣惊恐地连连摇头,一时间都忘了松开扒着墙头的双手。
“怎得,还不愿意?可惜由不得你了。”
“别别别......”
正当刘荣涕泪横飞,老皮师杀心骤起时。
天外忽地飞来一箭!
直冲老皮师而去!
此箭速度奇快,快到连目光都追之不及,更遑论提前做出应对。
眼见就要射爆老皮师的头颅。
一阵邪风恰好刮来。
将箭吹斜两寸。
“轰!”
老皮师愕然转身,看向身后凹陷的坑洞,以及坑中那根染血的......枯枝?
竟然只是枯枝吗?
哪来的血?
她还未想明白,意识就陷入黑暗。
“好快的箭...武夫...”
随着老皮师倒下,“二夫人”也飘落在地。
再没有生前的美貌。
扁平而扭曲。
刘荣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老皮师,以及她左胸口上的透明窟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数息过后,终于确定老皮师死透了,这才跳到别院内。
颤抖着捧起二夫人的人皮,疼得嚎嚎大哭。
“你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两个时辰后。
县衙内赶来的兵卒,被久未出面的大夫人打发走了。
府内家仆慌乱的人心,被主母好一顿劝慰,加上例钱涨了两成,也都有所平复。
至于刘县尉,已顾不得这些了。
堂厅内。
刘荣正抱着阿公的左腿嚎嚎大哭:“薛翁啊,你说走就要走,我可怎么活啊!”
刘风则抱住阿公右腿:“亲阿公呐,您不能不管孙儿的死活啊!”
阿公不好冲县尉发火,对县尉的儿子可没什么耐心。
“谁是你阿公,给我爬开!”
刘风眼珠子一转,紧接着扑向薛仁:“亲兄弟啊,你可不能不管老哥啊!”
薛仁顾不上管他,凝神站那思考。
据刘县尉所说,皮师被神秘高手一箭射穿左胸。
他还上去劈了两刀泄愤,按理说,怎么也死透了。
也就没再理会。
反而将精力都放在如何平息皮师现身这件事上。
唯恐被传出去。
但万万没想到,等安排下人将皮师的尸骸拖去喂狗时,竟只在现场发现了留下的血迹。
皮师跑了!
打蛇未死,遗祸无穷!
而那个神秘高手,通过阿公喊的那句话来看,很可能就是二叔。
没想到,家里最深藏不漏的人,竟然是老实本分,怕爹怕婆娘的二叔。
武夫吗?
不知道二叔有几绝......
结合阿公方才普及的知识,一绝皮师为剥皮境界,二绝制皮境,三绝控皮境。
四绝,则是控什境。
什者十人,即操控十具皮人。
也就是说,跑掉的皮师有三绝以上,四绝未满的实力。
二叔一箭将其制服,至少也是四绝武夫。
炼臂境。
倒是可以理解,为何能射出那威力巨大的一箭。
刘县尉父子这是求错人了。
阿公只是送葬人,对付鬼物算擅长,面对皮师怕是无能为力。
可惜,即便他们去求二叔,二叔怕是也不敢来。
婶子不会同意的。
薛仁想到这里,低头看了眼刘风。
岂料刘风也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原来如此。】
薛仁暗道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
刘风连滚带爬扑到刘县尉面前:“爹,儿今日得薛翁搭救,又与薛翁孙儿心意相通,顿觉知己难寻。”
“既无法拜薛翁为阿公,儿愿与薛公子拜为义兄弟!”
“随义弟前往家中尽孝。”
“义弟之叔即为我叔,义弟之婶即为我婶,义弟之阿公即为我阿公!”
“我与义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后土在上,父亲大人与薛翁为证,此誓若改,好教我不得往生!”
说罢,连连叩首,砰砰作响。
再抬头,竟已磕出血包。
刘风这一套话术和动作奇快无比,不仅薛仁没反应过来,连阿公与刘荣也呆愣当场。
片刻沉静后。
刘荣嘴角一弯。
妙啊!
这不肖子与薛翁孙儿结为义兄弟,在敬寿村同吃同住,受不受苦且不说。
这关系可就定下来了!
如此一来,薛翁留在刘府岂能不尽心尽力?
实在是妙!
“爹同意了!风儿,你果真长大了!”
“爹,不能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实在是儿的过错啊!”
刘荣父子深情地抱在一起。
各有各的算计。
阿公和薛仁本欲拒绝,却忽然看见一层氤氲状的彩霞,从刘风身上浮起,分出一半飘到薛仁身上。
薛仁顿觉浑身暖洋洋的。
无法抑制的喜悦感由心而生。
他笑了。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笑。
阿公活了大半辈子,将入土了,终于在孙儿脸上看到了真正的笑容。
鼻子一酸,老泪纵横。
阿仁从今往后,懂得开心了。
真好。
“人活着啊,开心最重要。”
“阿仁呐,阿公只盼你往后事事顺意、开开心心。”
“风儿,结义这事老头子我允了。”
阿公意味深长地盯了薛仁一眼,转身将刘风扶起,拍拍他衣摆上的尘土,苍老硬直的脊背深深躬下:
“阿仁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日后多多担待,老头子我先替他赔罪了。”
师父她老人家曾经讲过。
这氤氲彩霞,名为地荫,非得天生大气运之人方能拥有。
有地荫傍身,常人无病无灾、多子多福,能人异士则修行顺遂、趋利避害。
便是死后到了地府,也会被阴差高看一眼。
投胎时会安排个官宦富贵人家,皇亲贵胄亦未尝不可。
这刘风......下血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