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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阴差令
黄世人,原名黄鼠鼠。
自误打误撞下开启灵智,距今不过四十余载。
当年亲手埋下自己的婆娘后,短短五年又送走自己的儿女,不禁感叹生命短暂,遂潜心修行。
还将自己的姓名改为黄世人。
世人,是人。
精怪们最大的愿望,便是修出人形。
修行无岁月。
如今,它已活成了黄家的老祖宗。
它经历过亲人逝去的痛苦,自然加倍珍惜亲情。
如马婆子这种三番两次害它,每次供奉还抠抠嗖嗖的弟子,它也总忍不住想拉一把。
虽然最后马婆子被伥妃吞了,魂飞魄散,黄世人私下里,还是偷偷给她烧过纸。
对待马婆子尚且如此。
更别提刘风了。
自打收刘风为座下弟子,那可真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虽说它最爱吃的还是烤鸡,最爱喝的还是桂花酿,最爱穿的,还是那身怪异袖珍的员外服......
但这是弟子的孝心啊,它收着心里那叫一个美!
可它的运道,似乎有些衰......
黄世人尖叫过后,忽地沉默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阴差令。
暗藏歹心的弟子,它能救都尽力救了。
如今收到这么顺心合意的弟子,它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罢了,都是命。
“风儿啊,睁大眼喽,让你瞧瞧先生的真本事!”
“黄沙瘴!”
黄世人张大了鼠口,浓浓黄烟喷涌而出,卷起地上大量沙石。
黄家府邸,也就是黄鼠狼的巢穴中,盘膝而坐的黄世人口鼻中不断渗出鲜血。
黄世人的后代们都吓疯了,围着自家老祖疯狂尖叫,但它们连灵智都未开,能有什么办法?
碰都不敢碰一下,唯恐老祖就此死去。
“此情此景,真想能吟诗一首啊......”
随着黄沙瘴的威势越卷越大,黄世人颇为遗憾地低叹一声,纵身化为黄烟,跃进黄沙之中。
裹挟着撞向正欲俯冲而下的阴差令!
“黄先生!”
刘风被黄沙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只听到轰然的撞击声在耳旁炸响,冥冥中与黄世人的奇妙连系宛若不存,心惊胆颤地唤了声。
转瞬间,黄沙散去。
哪里还有黄世人的身影。
反观阴差令,只看起来歪斜,却好端端地悬浮在半空!
“兄...兄...逃!”
阿梨磕磕绊绊的话音传来,刘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带着薛仁逃走。
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要干什么?
自己说好了要罩她的啊!
这辈子顺遂至今,出生便在普通人终点,一直选择躺平的刘风,攥紧了拳头!
“阿梨,你带薛仁走,哥哥我来断后!”
“背...不...动!”
阿梨只是个小鬼,哪可能背得动薛仁?
往日里,每次拽动薛仁的衣角,她都得卯足了劲才行!
一人一鬼对视一眼。
同时生出念头:
那便都不走了罢!
就在这时。
【阿兄,莫声张。】
刘风听到薛仁传来的心声,顿时大喜过望!
【老弟你没事太好了,吓死哥哥了!】
【阿兄,你把阿梨拽下来,继续保持愤恨的模样。这阴差令砸我一次,又多亏黄先生一挡,加上身处阳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薛仁继续保持着头朝下扑倒的姿势。
若此时将他翻过身来。
就会看到,他的双目已然没有眼白,指甲也变得锐利乌黑。
没错,他再次松开了心里绷着的弦!
这是薛仁最痛恨的怪病根源,也是他如今最大的底牌!
【只待阴差令往下砸的一瞬,阿兄立即提醒我。】
【明白!老弟有把握不?】
【阿兄信我。】
刘风不再劝,踮脚伸手,不顾阿梨挣扎反抗,将她拽下来摁住。
脸上视死如归,嘴皮微动,喃喃劝道:“相信你阿兄,相信你阿兄......”
说时迟那时快。
阴差令再次盘旋一周,调整好姿势俯冲而下!
【来了!】
薛仁得到提醒,四肢撑地一跃,竟蹦起数米高!
狞笑着将嘴咧开一尺余长,飞来的阴差令不偏不倚,被他囫囵吞下!
大雍,东京奉梁。
今日,东京最繁华名贵的烟花之地,紫薇苑,来了大主顾。
将顶层最好的阁楼包了下来。
一整日!
苑里最好的小娘子,都被鸨儿派了上去,任那长相阴柔的郎君挑选。
莫说挑选,便是全留下都成。
毕竟才只到午时,远不到夜里紫薇苑繁忙的时候。
“十七爷,怎不与奴家吃酒了?”
“如月你好贪心,十七爷方才只与你吃酒呢,也该轮到姐妹们了罢!”
“妹妹说得是呢,如月最是贪心了!姐妹们你们说,是吗?”
“是呢!”
“嘻嘻!”
那被称作十七爷的郎君,面如冠玉、模样英俊、一掷千金,除了瞧上去有些阴柔,再无甚缺点。
这紫微苑之所以在东京享有盛名,盖因苑里的姑娘们颇有才学,甚至被书生学子们称作“女校书”。
平日里心气都高得很!
但愈是这种心气高的,见到如意的郎君,愈是情难自矜。
哪怕如月是这紫微苑的头牌。
其余小娘子们,却也不甘心将十七爷拱手相让。
“十七爷,再来一杯嘛~!”
十七爷低着头,忽地怒喝道:“噤声!”
女校书们霎时面面相觑,不知是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大恩主。
如月那美若天仙的脸也僵住了。
只听那十七爷阴恻恻道:“两个瞎眼的废物,有地荫傍身的人也要惹!”
“不过惹便惹了,便是杀了又如何?无非被白七爷骂两句罢了。”
“哦?还有不自量力的精怪敢上来挡?”
“可笑可笑!”
“来来来,小美人们,吃酒吃......”
喀嚓!
琉璃酒杯被惊怒的十七爷一把捏碎:“大胆贼子!!”
刹那间。
整个紫薇苑顶层忽如腊月寒冬,阴冷刺骨!
如月正想将透明的纱衣,往半裸的峰峦处遮一遮,还未行动,整个人就被冻僵了!
其余女校书吓得连滚带爬,往楼下逃窜,没等跑出三两步,也被冻僵在原地!
十七爷深深吸了口,十数个东京最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一瞬间俱皆化作干尸!
“好胆...好胆...”
他手一挥,身前裂开条一人宽的缝隙。
信手探入其中摸索稍许,蓦地收回,竟将薛仁遇见的那两个阴兵拽了出来!
“说清楚,怎么回事。”
俩阴兵知道,阴差老爷说话时越平静,便越是愤怒,登时磕头如捣蒜。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废话忒多。”
他手掌虚握,其中一个阴兵连惨嚎都没发出,便化作飞灰。
“我说我说!是那琅台地界的送葬人......”
十七爷听完,挥手将另一个阴兵也挫骨扬灰。
面上黑如锅底。
在阴曹地府,这阴差令便是他的身份信物。
令在他在,令无他亡。
如今虽说十殿阎罗都不在了,但弄丢阴差令,白七爷怕是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送葬人,好本事啊,竟能让我察觉不到阴差令......”
这件事麻烦了。
莫非是哪边的同僚在害他?
看来自己须得尽快去琅台县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