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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无痕
“马婆子!今后鼠鼠与你势不两立!”
“你再也不是鼠鼠的座下弟子了!”
随着黄先生的话音落下。
马婆子的残魂只觉心里好似断掉一根弦,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她再也没机会思考了。
薛仁将马婆子留下的那对青白眼珠,扔向鸳鸯绣花鞋,被早已急不可耐现出形来的小莲一口吞下。
马婆子一声惊呼后,就此魂飞魄散。
这世间再无她存在的痕迹。
不怪薛仁心狠。
实在是马婆子作恶多端,害了不少人家。
留在刘府那夜,薛仁就将马婆子害死小莲之事与阿公讲了。
阿公心知薛仁已算是踏上送葬人这条路,不可回转,这才对薛仁提起马婆子的诸多恶行。
之前,阿公碍于送葬人的禁则,拿马婆子没办法。
如今马婆子只剩一对眼珠,阿公便要薛仁尽早将其销毁。
以免留着再祸害人。
薛仁自然选择听阿公的话。
这世间热热闹闹的,很美好,他很喜欢,所以他厌憎破坏这份美好的一切。
黄先生眼见马婆子身死道消,又见伥妃被薛仁收回绣花鞋中,知道真正的狠角色原来是眼前这小娃。
登时吓得裤裆都湿润了。
嘴巴颤抖着话也不敢说。
薛仁听到它门牙叮叮作响,回过身来笑道:“黄先生既已与马婆子恩断义绝,应当不会反对我这样做吧?”
“不!不会!绝对不会!”
黄先生连连摆爪,强忍着不去看绣花鞋,谄媚笑道:“小先生千万莫与小的客气,叫鼠鼠黄世人就好!”
“黄世人?”
好奇怪的名字。
黄世人见薛仁皱眉,以为他不喜,连忙又道:“呸呸呸,小的贱名怎敢污了小先生耳?小先生日后就叫鼠鼠小黄或者小人,都行!都行的!”
“黄先生重情义,叫小人不好,私下里便称你阿黄吧。”
私下里?
黄世人只想赶紧逃命,全家鼠鼠举族搬离这是非之地,但瞧薛仁这语气,怎地不像是要放他走啊......
它小心翼翼试探:“小先生若无事,阿黄就先滚了?”
“且慢。”
完球子了!
黄世人腿一软,瘫坐在窗台湿润处。
“小的...小的...”
“阿黄莫怕,我留你不是要害你,只是喜欢你的脾性,想着让我一位亲人得你庇佑,为你座下弟子。”
原来如此,吓死鼠鼠了......
黄世人长舒一口气,拍拍屁股爬起来,却沾了一手尿骚。
“此事好办,不知是小先生哪位亲人?”
东屋里。
刘风缩在两个小美人怀里,哪还有什么把玩旎旖的心思。
只盼着赶紧天亮才好。
忽地,他似是听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脸上既惊恐又兴奋。
两个婢女用毛毯捂着胸脯,对视一眼,不知道自家少爷今夜里闹的是哪一出。
“给少爷我更衣!”
片刻后。
【老弟,里面结束了没,能进去不?】
【阿兄莫担心,直接进来吧。】
刘风抚抚胸口,平复呼吸,视死如归地推开西屋门。
就见屋子里仅有薛仁站在窗台边,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影子。
放心的同时,心里竟生出一丝失落。
挠头问道:“老弟,你说的仙家呢?”
“小先生,你这亲人瞅着不太机灵的样子......”
薛仁笑着看向黄世人,将它吓得连忙改口:“机灵,那可太机灵了,绝顶机灵!”
刘风循着动静,目瞪口呆地看向窗台上,那个口出人言的黄鼠狼。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
也感觉唯物主义价值观碎落一地。
“老弟,这、这......”
“阿兄,这便是我为你寻的仙家,黄先生。”
“黄先生讲道理、重情分、要求少,是个不可多得,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仙家。”
“你成为黄先生座下弟子,有黄先生庇佑,弟也能放心些。”
薛仁解释完,向着黄世人郑重一礼:“黄先生,今后我阿兄便托您照顾了。”
黄世人哪敢受这小祖宗的大礼,忙窜到一旁躲开:“小先生莫客气!千万莫客气!放心,小...仙日后定会尽心尽力!”
这是薛仁给黄世人的体面。
准弟子当场,总不能称它阿黄,让它自称小的。
刘风回过神来。
类似出马仙嘛,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这世道之前还不觉得,如今经历生死大事后,他只恨自己这些年沉迷于享乐,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幸好他足够机灵,与薛仁结为义兄弟!
这义弟也太靠谱了!
“黄先生在上,弟子刘风给您磕头了!”
且不提刘风拜师如何热闹。
薛贵裹紧被子,躺在北屋外间的地上,早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睡梦正酣时。
夜风轻啸,屋门吱呀一声,错开一条宽缝。
好似有贼人在向屋里偷窥。
里屋的二叔眼皮微抬,又重新阖上,打起了呼噜。
沉寂稍许。
那缝隙许是受夜风推动,缓缓撑到足够一人进入。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薛贵脸上。
薛贵做梦了。
梦中。
他迷失在空旷的大房子里,怎么跑也跑不出去,怎么喊都没回应。
院子挂满了白灯笼,屋里扯着白布,像是家中刚死了人。
白烛静静燃着,不仅不亮堂,反倒映照的屋里阴森森的。
四周还不时传来哀泣的哭声。
薛贵跑累了。
也有些怕了。
“人死腚朝天,怕个球!”
正当他躲在一处房间的床幔里,给自己打气时。
忽地听到屋门被打开,发出瘆人的吱呀声。
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薛贵抖如筛糠。
爹!娘!阿公!阿仁!
你们快来救我啊!
各路神仙!
你们别老忙着吃贡香!
干点正事啊!
他瞪圆了眼,生生看着一只惨白的秀手伸入床幔,心如擂鼓。
竟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好香......”
床幔被分开,露出一个俏脸生紫,吐着长舌的鬼影。
正是那跟上来的刘芸!
“好饿......”
刘芸生前的记忆已有些模糊,只是循着本能,一路跟了上来。
如今只觉饥饿难耐。
闻到薛贵身上诱人的阳气,再也忍不住,咧开嘴扑食上去。
哪成想。
薛贵一身阳气如烹油烈火,刘芸一时承受不住,也晕了过去。
一人极阳,一鬼属阴。
都失去意识,交叠在床上,本能地寻觅着对方阴阳相汇。
不一会儿。
床幔抖动起来,一件件衣物被扔出床外。
娇吟声,嘶吼声。
声声不息。
一人一鬼,竟在这荒诞的怪梦里,举行起周公之礼!
北屋里间,二叔睡得正香。
西屋,薛仁笑看着刘风拜师,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