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于万千次轮回中执念
戈壁上的搏杀愈发激烈，虽赵小虎持红缨长枪占据上风，但长枪笨重，需要双手持握，容错度并不高，但凡出现失误就根本招架不住。
那到底是猎豹，就算非常干瘦虚弱，仍旧还是灵敏的猫科动物。
仅凭一人拿下并不容易。
苏念静静的看着。
谁死谁活他没兴趣，只想看看会不会改变什么，总是要尝试的。
半炷香过去，赵小虎和猎豹最终两败俱伤，前者被猎豹刮烂了脸，并掏出短刀狠狠刨开了猎豹肚子。
都活不成了。
“为…为什么…大头你……”
赵小虎的眼睛和鼻子几乎都被刮烂，满脸是血，在艰难转身后，极为狰狞的盯着他并很快栽倒。
苏念平静的走出来，又猛地缩回脚，掉头就跑，瞬间三只火油箭射到他原先落脚处，生起大量火焰。
“驾驾驾！”
“宰了他！”
两个骑马的大漠蛮人吹着口哨极为兴奋的追上来，他们的脸上都画着大量黑色图腾，光头，野性十足，在腰间还携带着银白弯刀。
北漠蛮夷基本上都被他们杀光了，剩下的一些虽不足为惧，但历来善马骑射，居无定所，时常会对他们外出狩猎的士兵进行猎杀。
他刚刚亲手推迟了本该两箭结束的生死搏杀，引来了这些蛮人。
“不许开城门！”
城头上的小子正愤慨的看来，盯着他喝到：“我刚刚都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是你害死了虎叔！”
“你这个懦夫，连一只猎豹都不敢开弓射箭，你妄为人子！”
苏念抬起头，看着那憎恨满眸的小子，目中泛起几分欣赏。
旋即他的脑袋就被后方的蛮人一刀斩下，咕碌碌落地。
第四次轮到了大漠蛮夷。
苏念肤色古铜，鼻梁上留有刀疤，光头，脸上尽是大量黑色图腾，穿着土黄色豹纹兽皮，腰间挂着一把青铜弯刀，体格矫健，个头高大，是残存部落里的二当家隆格。
眼下刚入夜，他正和十几个蛮人汉子骑着马，在沙丘后面来回绕，并不时点燃火油箭，高高举弓，朝那孤零零的望南城狠狠射去。
似乎越发有些难以控制，像被命运操纵的傀儡，沉浸于此。
“我叫苏…我叫隆格……”
他开了数弓过后，其中一箭，很有运气的射中到奄奄一息的赵小虎胸腔，依稀瞥见，才恍然知晓。
若非还保留几分记忆，便根本不知自己射杀的是谁，无足轻重。
在他眼里，小子，大头，或赵小虎都没区别，都只是姜国的入侵者。
很快，他听到了小子撕心裂肺的大吼，骤然抄起大弓朝他射来。
隆格骑着马还算敏捷，但仍旧与大腿上中了一箭，不得不后撤。
大底是赵小虎的威望，其死，激发了望南城将士的愤慨，开始强而有力的反击，甚至那小子追杀出来，眼里尽是舍身复仇的焰火。
那是丢失了信仰，失去了最珍贵之物的疯狂，城要没了，姜国的大旗被火油箭点燃，虎叔死了……
一切都仿佛那午夜下的一人一豹，逐渐失去理智。
他跑，他追。
渐渐他的弟兄四散伤亡，他骑马冲进大漠，那少年竟不死不休。
隆格的腿越发刺痛，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包扎伤口，也不敢拔出箭。
呲，又是一箭射来。
还好风沙遮面，没中。
哈哈哈，隆格笑着，大难不死的感觉谁不喜欢，刺激又庆幸。
风沙越发大了些，吹的嘴里都是，他那中箭的右腿渐渐难以再夹紧马腹，体力消耗加剧，身体渐渐晃荡。
后面的少年也慢了。
他忐忑中知晓还有希望，在那沙漠深处，靠近绿洲方向有部落的哨站。
黑夜漫漫，不知多久过后……
隆格逐渐睁不开眼，就吊着那一口气，直至于眼帘里，看见前路沙丘后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绿意。
噗通！
小子射尽那最后一箭，从马鞍上摔了下来，还好，前头那蛮夷汉子被他再一次的射中了。
他不知追赶了多久，幸亏第一箭在城头上射中了对方的大腿。
终于…终于可以为虎叔报仇了。
他气喘吁吁走过去，来到沙丘顶部那隆格的尸体处，狠狠补了两刀，并踢了几脚，随后双眸湿润的喊道：“虎叔！我终于……做到了。”
抬头眺望，在小子看到那前头绿洲时，莫名感到了某种莫名的熟悉。
“我…来过这里么……”
小子踏过高高的沙脊，骤然间睁大双眸，愣愣看着眼前一切。
那偌大绿洲四周是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尸体，还有大量被风沙掩盖的马匹，露出森森白骨。
尤其是，这所有的死尸都和隆格生的一模一样，不论光头，鼻梁上的刀疤，腰上水壶，沾染了几许焦黑的土黄豹纹兽皮等……全都毫无二致。
那把标志性的青铜弯刀更是随处可见，很多已然生锈。
“什…什么……”
小子神魂震荡，五脏六腑都几乎错位，他大口喘气着，手脚莫名发怵冰凉，终是噗通声后跪在了沙脊上。
他已经来过了无数次……
无数场风沙中的追逐，无数个名为隆格的仇人……怎么会这样。
他的意识瞬间崩溃，眸子里最是倔强的神采飞快黯淡下去，再无半点光。
“我不叫…小…子……”
他艰难的努动嘴角，在意识破灭的一霎，如回光返照，涌现出属于苏念的一丝若隐若无的意志。
到此，他终于回想起自己已然历经了数以万计的轮回，从赵小虎被隆格的暗箭杀死开始，受困幽魂般，徘徊在猎豹，大头，隆格，和小子的身上，就像永无止境的衔尾蛇。
苏念寂然的缓缓抬起头，看着遍地万千次的杰作，第一次感到灵魂枯竭的彷徨，但同样窥见了某种光。
这是来自一滴青魇真血赋予的罗盘法宝，青魇究竟是什么不再重要，但这血在不停的催动下，已然接近干枯消散！并非永恒。
他并不能感受到什么。
但，他于万千次轮回后醒来，便是最强有力的佐证！
若是永恒，自己压根醒不来。
就在苏念意识到关键线索之后，强烈的操纵感再度涌现，要将他彻底支配。
“休想！”
他猛地咬着嘴唇，任凭鲜血淅淅沥沥的流淌，遍布下巴。
绝不能再次沉沦！
否则恐怕再也无法醒来！
苏念能感受到那股意志，要将他彻底拉入深渊，哪怕真血即将干枯消散，也势必想要裹挟着他一同。
虽真血消散后可能会苏醒过来，但他已经察觉到了某种疼痛，来自肉身上的些许感应。
他仍旧在风从的风阵里。
时间不多了！
死亡并不可怕。
但凭什么！
苏某四世谋划，岂能跌在这小小挫折当中饮恨，绝无可能。
他在飞快思考着破局法。
与青魇意志抗衡下，眼皮子便是像惯了铅般，越来越重，脑子也越发的迟钝，似乎命运早已注定。
挣扎不过都是徒劳。
苏念渐渐迷茫，确实难以抵抗自身意志被操纵左右的余地。
可他不甘心！
就在再度被黑暗淹没，双眸闭合的刹那，自嘴角，他呢喃念出：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不过就是些清心寡欲诀的词，亦是他最后的念，却极为奇迹，让昏暗苍天震荡，让青魇意志骤然退散。
苏念双眸大亮，不想这曾让老瞎子解脱的词，对此处也有用！
但也只能解一时危机。
他继续念着，梳理着思绪，在脑海清明过后，终于有了灵光。
不必再从四世轮回里寻找答案，苏念追忆起穿越前第一世的光景，那是与这里截然不同的记忆。
那是最初的自己！
那是万千次轮回中的执念！
苏念喃喃着愈发清明，使天地震荡，青魇意志更为剧烈的消散。
“唯我求真，万法皆虚！”
咔嚓一声回荡，是镜面破碎，轮回模糊的变化，四周重归黑暗。
但那不再是黑夜。
而是……他不曾睁开的双眸！
风声，风从的尖叫声，还有腥咸的海风滋味，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