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困兽
苏念已然冲出，他完全忽略风从的狂妄，一拳大荒祖劲，狠狠锤在那受了限制的赤红骨钉尾部。
轰！
仿佛一击重锤敲在了钉子上，瞬间使骨钉暴涨数倍的力和速度，将那凌厉风暴生生扎穿，撕裂出风洞。
在正前方的风阵外，那面具弟子都不曾反应的转瞬，已然被赤红骨钉贯穿了眉心，噗通倒下。
“什么？”风从骤然脸色大变。
眼睁睁看着手下死去，他并不在意，但眼前苏念的手段，完全超乎他的理解范畴，还能…还能这样？
这般极为粗鲁，毫无修士风范的拙劣手段，不过就是些乡野村夫的蛮力，最不入流的粗浅功夫，竟然轻易的将他这十绝黑风阵给破了……
风从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他作为高贵的墨霄圣子，修炼的阵法，需要十人施展，被如此粗暴破阵，未免过于耻辱了些。
“难道你了解苏某？”
苏念目露讥讽，并迅速抬手捏诀，对着那死去的墨霄弟子猛地一点：“冥火，燃！”
呲，那死去弟子的身上立刻燃起了黑色火焰，阴寒气息扩散，让风阵骤然遭受到更为持续的破坏。
这是墨霄仙术之一，以死人血肉作为燃料，燃起带有阴气侵蚀的黑火，对任何活物都具备威胁。
这一团冥火在风阵呼啸下迅速弥漫开来，迎风见长，立刻让其余面具弟子都方寸大乱，风阵的威力也随之大幅削弱，压力瞬间落到风从头上，令他脸色阴沉，再无得意风采。
“散！换阵！”
他果断喝出后，袖口一抖，旋即飞出一面古朴青色罗盘，用来抵挡已然杀到面前的苏念。
那罗盘表面尽是镌刻着丑陋不堪的神佛绘像，于苦海地狱中挣扎，看着让人一阵毛骨悚然，仿佛即便是仙神也逃脱不了的无间炼狱。
是青魇罗盘！
师尊送小师弟的上品法宝。
苏念瞳孔一缩，在被那罗盘上迸发出的青色魇兽凝聚后，像闯入了梦境，四周昏暗荡漾着深青色的微光，还有些许丝丝缕缕白辉，呈现出一层层镜中镜的多重景象，一时间如命运长河般无限延伸，出来了无数个自己，都在虚妄中苦苦挣扎。
无数个前世自己，密密麻麻的手，都朝着上方用力挣扎，像要抓住那冥冥之中的命运……
他神色震荡，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的多重梦境愈发激增，似乎自己已然历经了万千次轮回，仍旧受限。
照记忆说，此宝一般，法宝之上还有灵宝……但这是师尊黄泉大帝当年亲自打造的上品法宝，蕴含一滴青魇真血，在法宝当中位列顶尖，是当初收徒小师弟时赐予。
而青魇究竟是什么，肉身并不了解，只知道是梦魇一类的怪物。
就在先前杀出山河飞仙图时，见到了真正的山海世界后，他还觉得何止海阔天空，但随着接触山海界变多，对肉身记忆融合变多，才发现这天地间的迷雾仍旧源源不断。
若非肉身是墨霄圣子，恐怕对于山海界更是一无所知。
越是这般他就越发有些惊悚。
区区一件上品法宝，虽对真人境来说极为强大，但仍旧是最低层次，只凭借一滴青魇真血，就能映照出他无数前世，并且无比真实。
三世都督之子，二世相国的一幕幕过往，一世参军都尽数呈现。
至于再前些的自己，是真是假，他便不去认了。
苏念置身于其中，力量完全失去了作用，若打碎眼前画面，还能分裂出更多的命运走向，不曾带回顾清雪后，或鸿门宴提前斩杀摇光的未来……各自纷呈变化。
青魇……究竟是什么！
他第一次对山海界感到彷徨。
“哈哈哈哈，风某可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本门当中，除了大师姐外，谁能压我？若非你拜师早些，叫你一声三师兄，就算你没被影子融合，给我提鞋都不配！”
风从极为得意，这青魇罗盘作为师尊所赐之物，是他最为强大的杀手锏之一，用来囚禁猎物，配合阵法绞杀几乎是天罗地网，算无遗策。
林子外，距离烬海一里不到的草地里，苏念正盘坐着，浑身都被脑袋上那面青魇罗盘照耀出的青色光辉笼罩，无法醒来。
重新布阵后，风从开始对苏念进行绞杀，但又很快皱眉：“这到底是何等体魄，能硬撼我的中品法宝？”
风从很是吃惊。
都到了毫无抵抗的地步，他施展浑身手段居然破不了苏念的防……
他除了师尊赐予的青魇罗盘是上品法宝外，再没有第二件。
而青魇罗盘本身并不具备什么杀伤里，算是束身镜的上位，可以困住敌人的意志，囚禁于幻境中。
“快！速速开启阵法，就算是磨，我也要杀了你！”
风从冷哼一声，同时也有些焦虑，生怕其它宗门强者赶来，抢了自己手里这一块难得的肥肉。
“深渊无间，烈阳永恒！”
苏念果断施展出肉身最为强大的本命神通，亦是上品仙术，模仿自高天仙法大千永夜的一丝意境。
霎那间，无数镜中镜的自己都黯淡下去，天地陷入黑暗，唯独他自身燃起刺目白光，顿时砰砰回荡，无数镜面粉碎之声接连起伏。
他渐渐闭上双眸。
待听见了风的呜呼，惨叫，哭泣等各种杂音过后，苏念谨慎的缓缓睁开眸子，再看四周，略显出神。
“酒，还有没有酒？”
“俺好饿，俺坚持不下去了。”
“一年了…支援大军还不来，到底还要守到什么时候！”
眼前是一座被风沙裹挟的边陲小城，掠过不远处的墙头，是海浪般辽阔无垠的沙漠，在黄昏下寂静一片。
城头上到处都是些受伤的将士，约莫三四十个，都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里头的乌黑棉衣大抵露出绒絮，寒风吹过他们血污灰暗的脸颊，皮肤早已被磨砺的粗糙不堪，甚至带有被冻伤的疤痕。
这些将士里，超过一半人都缺胳膊少腿，瞎了眼，要么丢了耳朵，身上的刀伤箭伤比比皆是。
将士们互相搀扶，或直挺挺的靠在墙头垛口下苟延残喘。
虽无比艰难，仍旧还有年轻的小子死死守着城头上那一杆明黄大旗，趴在地上咬着牙持箭拉弓。
苏念逐渐发现，这是一只被朝廷忘却的棋子，援军迟迟不来，从数百精锐铁骑沦落到十不足一。
而他则是长平都督府岭南道第八十三折冲府第一团的队正，正九品，年方三十三，名赵小虎，统领一队人马，跟随章老校尉这一只军团退守在姜国北漠边陲的最后防线，望南城。
深渊烈阳经并没有破局，反而让他置身于更为深邃的世界。
已是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