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伤疤
楼道内一片寂静，头顶的灯光微微闪烁，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又被栏杆截断。付柔坐在楼梯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楼下旋转着向下延伸的楼梯。
忽然，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发抖。那是完全无意识地发抖，尽管她努力控制自己，但也无济于事。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并不好。
也许沈梨说的是对的，她应该好好休息了。
付柔拿出手机，原本要拨通沈梨电话的手指却在看到弹出的消息的那一刻停住了。
“据悉，依辰咨询控股人戴依丝，戴小姐与新任万新策划部经理的路煜辰，路先生曾经是情侣。二人共同在M国留学，是校友，后来发展为情侣。网友表示，二人十分登对，看起来也是非常有夫妻相……”
付柔握紧手机，关掉画面。
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她低下头，身后的门却被人推开。
“付柔。”
付柔抬起头，并没有看他。
“我没事。”
路煜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有一把刀正在剜血一样。
“如果不舒服，你可以先下班回去休息。”
“我真的没事。”付柔又说，路煜辰关上门，走下台阶。付柔立即转头回避，而路煜辰已经看见了她哭红的眼睛。
“付柔，虽然我不知道这七年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路煜辰还没说完，付柔突然站起身。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回来，七年前的事情，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付柔咬着牙，忍痛看向路煜辰：“我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付柔，我当时……”
“路煜辰，我再清楚告诉你一次。我们已经结束了，七年前就结束了。”
付柔说完，转身拉开门，路煜辰站在原地，不明白的看着付柔。
“为什么？”
“明明是你一句话都没有，就扔下我了！”
“付柔，你就没内疚过吗？”
他说的“内疚”这两个字就像是刀一样，深深的刺进她的骨头里。但她又怎么会不内疚？
付柔没有回应，直接离开了楼梯间。
路煜辰攥紧了拳头，眼中只有不甘。
付柔红着眼睛回到工位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工位隔板突然被敲响，何小珍举着润莎的资料，眼睛却盯着付柔发抖的手：“柔姐，法务部带走了严纪明的电脑。”
付柔的钢笔尖戳破纸张，墨渍在“虚拟直播”方案上晕开。
“柔姐，你说这严纪明下去了，那我们三组是不是就要换人当组长了？”
付柔继续看自己的方案，何小珍又说：“不过，在我看来，最适合的当属柔姐你！”
“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下次有空再跟你聊八卦吧！”
“那好吧……”何小珍溜走，付柔叹了口气。
虽然严纪明是自作自受，但是她现在在三组的名声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一个挤走领导意图上位的人。
第二天上班，付柔一早就来了公司，敲下最后一个键，关于润莎的策划案终于完成。
不知道为什么，在和路煜辰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整个人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在想要要面对路煜辰时，也没有觉得那么挣扎了。
“进。”
付柔带着策划案走了进去，将策划案递给路煜辰，他的袖口掠过桌上的键盘，雪松香混着米兰花的气味铺满了办公室。
路煜辰接过策划案看了一会儿，微微蹙眉。
“这个创意......”
他操作鼠标，将光标停在二组交上来的策划案关于“AR特效”的选项上：“用全息投影还原真实触感，这个想法很大胆。可是，这种技术目前在国内还不成熟，你怎么能保证不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问题？”
“目前在国内这项技术确实作用的并不普遍，但是也并非就没有比较好的技术组存在。我调查过了，目前国内在这方面技术比较成熟的工作室就有四家，我们可以仔细甄选。”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二组也同样提出了一样的思路。”
“什么？”付柔愣了愣，她这份策划案并没有给别人看过，全程也都是由她自己独立完成的。
“你自己看看吧！”路煜辰将二组的策划案递给付柔，付柔接过翻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的方向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
路煜辰立即打断：“二组比你早一天就提交了。”
付柔明白路煜辰的意思，二组提交的时间比自己早，现在自己说二组是抄自己的反而会更可笑。
“拿出证据，在那之前，把你的策划案拿回去！”路煜辰说完，将付柔的那份策划案扔在桌上。
而付柔却拿起策划案径直走到碎纸机旁，然后将自己的那份策划案全部用碎纸机打碎。
整个策划部的人都看着付柔就这样将方案给打碎了，有的人案子庆幸，有的不屑，有的则是沾沾自喜。
而她直接将这份策划案粉碎了，是因为这份方案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原本，看着付柔粉碎完策划案，策划部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可没想到，戴依丝竟然突然来了。
戴依丝穿着一身性感的黑色吊带长裙，身姿婀娜的戴着眼镜涂着大红唇，直接走进了路煜辰的办公室。
一时之间，整个策划部又热闹了起来。
“唉，我就跟你说吧，路经理肯定还是喜欢戴小姐！”
“那肯定啊，人家要钱有钱，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什么都有的白富美，眼睛不瞎的都会选她吧！”
正说着就用眼神指了指坐在工位上的付柔。
“你们还说什么路经理对她有意思，怎么可能，路经理得是什么品味会对这种人感兴趣。”
尽管付柔努力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她还是无法欺骗自己。
付柔拿起手机给沈梨发消息。
“一会儿有空吗？”
五秒钟过后，沈梨回复：
“怎么啦？”
“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沈梨回复：
“我可能没那么快回去，不然我让我哥先去接你吧！”
“好。”
付柔紧张的看着桌上的闹钟，多希望时间能快进到下班。她现在只想立即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看着时针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分针终于就要到达的时候，付柔收好东西立即起身离开。
戴依丝和路煜辰从办公室里出来，戴依丝看着付柔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敌意，看见路煜辰毫不犹豫就跟着付柔走了，戴依丝也赶紧跟了上去。
而办公室里还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像是吃了个大瓜一样，在各种群聊里疯狂分享着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嘀嘀——”
喇叭声响起，付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沈湛将手伸出窗外对着付柔招了招。
付柔正要走过去，身后却被人一下拉住手。
车上的沈湛看见后，立即下车走了过来。
付柔有些惊恐的看着路煜辰，但很快，她又恢复清醒甩开路煜辰的手。
“路经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付柔说着，沈湛已经走到付柔身边。
路煜辰看着沈湛，却又对付柔别有深意的说：“所以，你宁可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也不会觉得愧疚和难过，就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是吗？”
“付柔，我总算是认识到你了！”路煜辰说着，沈湛一脸迷糊。
“路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谁知，路煜辰突然失态。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这一句话出口时，戴依丝正好赶到。她从来没有见过路煜辰情绪这么激动过，原来，这就是初恋的威力吗？
戴依丝隔岸观火，打算默默站在一旁吃瓜。
看路煜辰如今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付柔叹了口气。
“七年前的事我无话可说，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后我们的关系，也仅限于上司和下属。”
坐上车，付柔闭着眼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敢让沈湛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但沈湛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不需要看也可以猜出来她要说出那番话其实心里会有多痛苦。
“既然还有留恋，为什么要说的那么决绝呢？”
付柔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不想哭出声。
“你就没想过，告诉他吗？”
闻言，付柔睁开眼，脸上的泪痕交错，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当我在机场看到他的时候，我确实还幻想过我可以抛开过去。可当他问我，这七年都是怎么过的，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就像我跟他之间已经成了过去，没有办法挽回了……”付柔的声音在说“挽回”两个字时止不住的颤抖。
“哪怕，我知道他也一直没有放下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试一试？”沈湛说。
付柔摇了摇头。
“我已经没有筹码，没有底气了。或许，离开了我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
路煜辰眼睁睁看着付柔跟着沈湛走了，她头也没有回，就像七年前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一样，她就直接扔下他了。
“原来，她是这样的。”戴依丝走到路煜辰身边，路煜辰红着眼，拿出钥匙。
“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没空。”路煜辰拒绝的很干脆。
但戴依丝好像并不在意。
“是因为你那个移情别恋的前女友吗？”
这一句话很明显戳到了路煜辰的痛点，同时他内心的怒火也再次燃烧。
戴依丝也觉察到路煜辰的反应，继续说着：“你为了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你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你以为的白月光，其实早已经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戴依丝笑了笑，红唇微微一勾，又说：“确实没关系，但我想劝你一句，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倒不如珍惜一下真心对待你的。”
路煜辰听了戴依丝的话，并没有觉得戴依丝说的自己有多真心，反而，让他觉得很好笑。
“你吗？”路煜辰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在M国会跟你分手仅仅只是因为我忘不掉付柔吗？”路煜辰说完，径直走向自己的车，看着路煜辰开车离开，戴依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识好歹。
戴依丝冷哼一声，打电话给司机。
“过来接我。”
.
七年前。
“付柔！”沈梨冲进医院一楼，远远的就看见付柔这个人坐在走廊上。沈梨冲过去抱住付柔，她并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付柔已经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地抱着她然后哭。
“你别哭了，你这样，我不仅也想哭，我还觉得好害怕！”沈梨说着也抱着付柔开始跟着哭。
突然，付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推开沈梨，然后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急切的询问：“手机，手机！”
“哦哦哦，我都忘了，我带了，给你！”沈梨被付柔吓得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后，付柔立即将自己已经摔裂的手机拿了出来，颤抖着手将电话卡装上。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付柔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给一个干嘛打电话，而每一次都是关机。
“付柔！”沈梨拉住付柔的手，想让她停下来。可是付柔依然不死心，知道沈梨抱住付柔，才终于让她停下来。
“别打了，不会接的！”
付柔抱着沈梨，委屈的说：“怎么办？”
“怎么办！”
自那天之后，付柔突然变得沉默了，又红又肿的眼睛无神的看着面前，空洞又迷茫，她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部手机，可是，七年了，也没有回应。
那天沈梨送她回家时下了暴雨，付柔下车后就呆呆的站在雨中，然后鬼使神差的闭上了眼，手中的雨伞倾倒，大雨无情的拍打在她身上，冷得刺骨。沈梨从来没见付柔这样颓丧过，就像是，那天的事之后，她就已经死了一样。
沈梨没办法，只能先带付柔回自己家休息。那时候沈梨的哥哥一见到付柔就已经知道付柔的情况很不好。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沈梨又送付柔回了家，可她还是呆呆的站在楼下，双眼无神的盯着回家的楼梯口，不敢往前走。
沈梨和沈湛都意识到付柔家应该是出事了。
沈梨将付柔送到沈湛那里，可无论沈湛怎么问，付柔都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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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该怎么办呀？”
沈湛摇摇头。
“她心事重，不想说的事，别人用什么方法都没用。”
“那也不能就让她一直这样吧？”沈梨很担心，沈湛又说：
“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有助于让她慢慢放下防备。”
“什么办法？”
沈湛推了推眼镜，然后小声的对沈梨说了一番话。
沈梨一听，立即拒绝。
“不行，这不是变相刺激她吗？她要是受不了，那就完了！”
“可你想想，七年了，她有跟你说过一点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湛的话一出，沈梨想了想，虽然付柔搬过来有七年了，但是她依然不愿意说出那天的事。反而是不断的逃避，对那天的事闭口不提。
“哥，你有把握吗？”
沈湛点了点头。
沈梨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你说该怎么做，我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