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灼痕
一大早付柔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沈梨睡眼惺忪的跟在一旁。
“真的不再休息一天吗？”沈梨打了个哈欠，付柔提上自己收拾好的东西。
“我已经没事了。而且，公司也有很多事要忙的。”
“公司公司，你心里公司比自己都重要，你这么爱那个破公司，也没见她珍惜过你呀！那么多年了，一分工资没涨过……”
“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沈梨拉着付柔的手，靠在她像只小猫咪一样的肩膀蹭了蹭。
“不然，你辞职换个工作吧！”沈梨来了劲，抬起头继续说：“我让我哥帮你介绍一个更好的，他人脉广，肯定能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付柔听后，神色有些犹豫。
辞职，她不是没有想过。
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习惯了在万新又突然让她离开，她想不出自己后面该怎么办。
“算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车窗外不断掠过不同的楼房，付柔呆呆的看着窗外，手指轻轻摸索那个带着米兰花香气的创可贴。
“柔啊，不然下午让我哥送你去公司吧？”
“嗯。”付柔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继续发呆。
此时，车载广播突然插播一条消息：“依辰咨询宣布与万新集团达成战略合作……”
付柔的目光转向车载广播，沈梨看见了付柔的异常，立即关掉广播。
“太吵了，关掉哈！”沈梨笑着解释，付柔拿出手机，打开头条，里面第一条就是依辰咨询和万新达成合作的新闻。
付柔点开新闻推送，戴依丝的酒红礼服像火一样在屏幕上十分灼热，十分刺眼。镜头特写扫过她锁骨处的纹身——竟然是米兰花！七年前，她画在路煜辰手腕上的米兰花，如今却在戴依丝开在了戴依丝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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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画什么呢？”
路煜辰想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却被付柔一下遮住。
“你别偷看，等画好了你就知道了。”付柔说着，拿起手里的颜料继续画。路煜辰宠溺的看着付柔，偷偷用手沾了一点颜料，趁她不注意抹在她的手上。
“路煜辰！”付柔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他则是满足地说：
“扯平了！”
“好啊，那另一只手我也要画！”说着，付柔就去抓路煜辰的另一只手，路煜辰赶紧躲开然后趁机看付柔到底画了什么。
“可以啊，你这米兰花画的还挺好看的！”
付柔一脸小骄傲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
“把你的另一只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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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座传来一声闷响，付柔被惊醒，坐在前面的沈梨和沈湛也吓了一跳。
付柔将手机捡起来，黑色的屏幕闪过一道光，七年前机场发生的事再次出现在脑海之中……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付柔手中拿着行李赶往登机口。那个电话挂断之后，又再次拨了过来。付柔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一时之间，她眼中泛起泪花。
路煜辰的身影就在眼前，他等在登机口一直看着手机在等她的消息。
付柔只能含泪后退，转身拿着行李离开。她想给路煜辰打电话，可却被赶来的人撞掉手机，手机落地，付柔焦急去捡，眼看着别人的行李箱就这样碾了过去，她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付柔无法回头，而路煜辰也已经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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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手中震动，她的思绪再次回到眼前。
“怎么了，头又开始疼了吗？”
沈梨说着，付柔摇了摇头。
“没事。”
到了家门口，付柔打开包一顿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家门钥匙。
“没事，我带了。”沈梨掏出钥匙开门，沈湛停好车回来，帮付柔把东西提进了进去。
“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换把锁了？人家用的都是什么指纹锁，密码锁，就我们还用的钥匙。这要是哪天钥匙忘记了，那不就要露宿街头了？”
“之后找时间就换。”
付柔进门后就上了楼，将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还是没有找到钥匙。
“我放哪儿了？”
付柔打开柜子，还是没看见究竟在哪里。
万新办公楼。
“柔姐，你感觉怎么样？”
何小珍一看见付柔就冲过来问候，付柔被她的热情吓得一颤，然后笑着说：“没事了。”
“你下次别硬抗了，身体重要。”
“嗯。”
两人刚说完话，路煜辰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手里还拿了一堆文件。
“所有人，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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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要合作的是老国货品牌润莎，这是一家84年成立的企业，主营业务是日常洗漱用品。这一次就是想借着国货潮宣传一把，经费给的不多，但是对于我们在悦颂的失误来说，是一个扭转口碑的机会。”
“三组分别交一份方案，通过比稿后再决定最后用哪一份。”
开会结束，所有人领到润莎的资料后就立即开始着手准备策划案。
“柔姐，我去润莎拿了他家近一两年来旗下所有产品的销售数据，你看看有没有用！”
“很有用！”付柔接过资料，上面清楚的显示了润莎所有产品的销售情况。付柔一边参考资料，一边根据现在市场的环境拟好了大纲。
“想法很好，但是虚拟技术目前还不成熟。”
付柔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付柔转过头，看见路煜辰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已经下班了。
“路经理。”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什么？”
“自己给自己加班。”
付柔没有回答，回过头保存了文件后就关闭电脑。
“这是为数不多我可以集中注意力做的事。”
付柔突然说，路煜辰看着她，明明她就在自己眼前，可是却又感觉那么遥远。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
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
“我送你吧。”
付柔刚想拒绝，路煜辰就转身走了，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再次上了路煜辰的车，付柔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但是也依然很拘谨。
车一路驶进了熟悉的街道里，在新城区，街道旁的事物已经不再和以前一样了。以前上大学时常去的店铺关了门，多了些没见过的新店。路上行驶的公交车也更新迭代了。路煜辰的车驶入旧城区时，付柔的指甲深深掐入真皮座椅。七年未变的梧桐树影掠过车窗，却在某个路口戛然而止——高中常去的书店变成了奶茶店，公交站台的广告屏滚动播放着最近爆火的明星代言的香水广告。
路煜辰看了一眼付柔，却觉得她比自己对这周围还意外。
车停下，付柔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窗，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翻涌，然后像拍打堤岸一样，震碎了她这七年的逃避。
她艰难的下车，而路煜辰还在这里，她必须忍着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
七年了，这七年来，她一直都不敢回到这里。
似有无数从地狱来的恶灵缠住了她的双腿，她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去。
“你，你先回去吧……”付柔颤抖着转身说，路煜辰能看出她脸上的不安，但以他对付柔的了解，她既然会让他先走，那她就不会说的。
看着车辆缓缓驶离，付柔忍不住蹲下身双手环抱着自己，将头埋起来。
许久过后，她拿出手机给沈梨打了电话。
第二天上班，严纪明早早就叫了付柔去办公室。
“这次润莎的单子你就不要参与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严纪明冷笑一声。“上次出现那么严重的失误，你以为你不用承担责任吗？”
付柔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严纪明就拿出一张她的停职说明书。
“把工牌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严组长！”付柔还想说话，严纪明却已经不耐烦。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付柔咬着牙，眼中含着泪，转身走出严纪明的办公室。取下自己的工牌用力的摔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天台的风一阵一阵的吹在脸上，付柔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恍惚间，她竟然闻到了米兰花的香味，很真实，就像——他在身边。
付柔转过身，而路煜辰就在她身后。
付柔低下头用手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泪，路煜辰递给她一块手帕。
“谢谢。”
“如果真的觉得不公平，就不要傻傻的什么也不做。”
“可我能做什么呢？跑到办公室里大闹一场吗？”付柔脸上露出苦笑，路煜辰拿出一个优盘递给付柔。
“这是什么？”
“证据。”
付柔接过优盘，路煜辰就转身离开，而此时她的手机也传来提示音。
她打开手机，是平台方给回复了。
通过IP的追踪，显示的最终位置是在悦颂总部。
原来如此！
付柔立即回到自己工位上，里面果然是严纪明私下偷偷与悦颂联系的记录。是严纪明跟悦颂提议让他们找一些量刷公司，可以更快的帮助悦颂增加热度。而严纪明也偷偷拿了悦颂的好处，并且在最后递交方案的时候可以删掉了付柔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悦颂因为自己的贪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量刷造成后台数据异常，悦颂和严纪明都闭口不提，而严纪明直接将所有责任都归咎为她“失职”。
付柔敲响严纪明办公室的门，听见严纪明说请进后，付柔就走了进去。一看见是付柔，严纪明就一脸不耐烦。
“你又来干什么？”
付柔看着严纪明，拿出路煜辰给自己的优盘。
“严组长，我想跟你谈谈。”
一看见付柔手中的优盘，严纪明顿感不妙，手忙脚乱的打开了雾化玻璃。
“三年前于经理要提拔一位新组长，我和田璐都在你手底下工作，我们两个的绩效差不多，你向经理推荐了她，我没意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我的方案却把我的名字删掉，我也忍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想让我给你背黑锅！”
“付柔，你不要胡说八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严纪明厉声说。
“我要是没有证据，你觉得我敢来吗？”
严纪明一听，立即上前。
“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大家都像是一家人，何必弄得那么难看？你如果想参与润莎的单子，我可以答应。而且，我保证，这一次一定有你的名字！”
“不用了。”付柔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我参不参与，交给法务部来处理吧！”
说完，付柔拿着优盘离开严纪明办公室。
“付柔！”
“付柔！”
严纪明顿时感觉五雷轰鼎，可奈何他怎么喊，付柔也坚决不回头。
付柔回到工位上，浑身都在颤抖。刚刚的底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所有人都十分安静，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一会儿被牵连受到严纪明劈头盖脸一顿骂。
付柔起身去了茶水间，茶水间的自动贩卖机正在嗡嗡作响。路煜辰紧随其后，给她买了一瓶柠檬水。以前，她每次紧张就会喝柠檬水，尽管她父母一再叮嘱让她不要喝饮料。
“谢谢。”付柔哑着声音，人还没有缓过神。
“如果想哭，可以直接哭出来。”
这句话他以前也对她说过，那时候她因为着急回教室在学校一楼的走廊摔了一跤，很多人都看着，她觉得很丢人。但又不敢哭出来，只能忍着痛回教室。她膝盖火辣辣的疼了一节课，下课后她去了医务室，路煜辰一开始就发现她一脸委屈，也跟了过去。看见路煜辰出现，付柔涂药的手都停住了。但是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十分让人心疼。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付柔忍着痛涂完药，路煜辰原本以为她打算一直坚强到底，可没想到，付柔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校服然后捂着脸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大声说：
“好丢人啊！”
“疼死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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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摔倒，父母都是告诉她，不要哭，眼泪憋回去，怕疼就要记住教训。所以，她在家基本没有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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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柔低下头，眼泪像雨一样哗哗的流。
路煜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给她递上纸巾。
“真丢人……”付柔小声的说，茶水间外传来脚步声，路煜辰赶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付柔，让她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
原本要进入茶水间的人，一看见这种情景，就立即调转方向退了出去。
“谢谢……”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和自己说谢谢了，很客套。
“这七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
闻言，付柔愣住。眼泪划过脸颊，七年间的一些事情顿时像泉涌一样又出现。
付柔忍不住弯腰捂住头，强烈的疼痛感让她无法呼吸。
“怎么了？”
路煜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付柔呼吸急促，努力吐出两个字：“没事……”
付柔放下手中的柠檬水，立即回到了工位，从柜子里翻出药吞下。
路煜辰不知道付柔这是怎么了，等他回办公室时，付柔已经不在工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