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圣人指路,误入歧途
星暮背着包重新走在了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之后,那个黄牙老头骂骂咧咧地将他给赶了出来。他回想起下车的时候有个黄毛青年撞在了自己的身上,当时他要是察觉到或者想起来拿出手机看一看,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一下可好了,既没有了手机不能跟外界联系,钱包里的钱和身份证也都没了,现在的的他真的就像是个流浪狗,连个身份都没有。
渐渐地路上的车辆增多,旁边的路灯也开始了工作,夜幕降临了,只是比平时早了一点。星暮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他以前总自嘲说自己可以睡天桥,可没想到真的有那一天。他不知道这座城市有几个天桥,他只知道有一条大河,那上面有一架很长的大桥。恰好他知道那座桥的位置,他还记得去年他和几个朋友在那里拍摄短视频作业。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他来到了那里,看着熟悉的台阶,熟悉的道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当初在这里是那样的欢乐,而现在却只是他一个人的归宿地。他走到桥的下面,的确有一个十分宽广的水泥空地,旁边是被水泥围栏隔住的大河。他看到了几处垫了肮脏破旧的毛毯,知道这里平时也有很多人居住。他没有毛毯,但是好在他找到了几张厚厚的纸板,还挺干净的,他铺在地上,躺了上去,然后又从包里拿出几件衣服盖在身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但是相反的是他表现得十分平静,他没有去思考手机和钱包丢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累,想要独自一个人什么也不想就好好的睡一觉。慢慢地他陷入了梦乡,那个奇怪的空间也没有再出现,这一觉直到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醒来看着桥下的汹涌大河,就是那澎湃的声音伴随着昨晚的他入睡。他站起身,把衣服收起背包。他觉得很饿。他看到就离他不远处的一个老人也起来了,他有着满脸的胡子和耷拉到肩膀的头发,但是这个奇怪的组合并不显得很凌乱,反而是他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身上穿着或许是从垃圾场捡来的旧衣服,很干净很整洁,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流浪汉。他把自己的地铺卷了起来,然后走到阳光下搭在了栏杆上。之后他拿起一个碗走了出去。星暮感觉好奇,自己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他慢慢地跟在了老人的后面。
虽然看起来的确是一个老人,有着六七十岁的年龄,但是他的身体倒是很硬朗,步伐矫健,有时候就连星暮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老人有着自己的目的,他一路向前走去,穿过了许多小道,许多大路,终于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古街道,街道旁边都是一些小吃或者当地的土特产。星暮闻到香味觉得更饿了。
老人最后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来来往往的人流量最多,但是也不比从前了,现在黑化病搞得人心惶惶,没事谁还敢上街溜达。他把碗放在青石板上,然后整了整衣服双膝跪地,屁股坐在自己的腿上,他正襟危坐,微眯双眼,反而不像是个乞丐,倒像是个懂算命的大师。很快就有人给老人一些零钱,然后老人缓缓站起身,对着好心人拱手作揖,动作极其标准。那一刻的他在星暮的眼中就像是一个传道者。很快,临近了中午,老人起身在旁边的摊位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碗八宝粥,慢斯条理吃完之后又跪在了原地。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老人起身。面前的碗里差不多已经有一碗的零钱,大多数都是一元的纸币,偶尔会有几张五元的,十元的都几乎没有。他拿着钱离开,走到一个相对偏僻的胡同,然后他把钱拿出来,分门别类一张一张的叠在一起,那些硬币也被他叠在一起用胶带粘住。
星暮跟在老人的身后,想看看他要怎么处置这些钱。他们俩一前一后在街道上走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也没人在乎。老人突然停在了一家银行的门口,就当星暮觉得老人会进去的时候,老人转身走向了银行旁边的一家慈善机构。站在门外,星暮透过玻璃窗看到老人把之前乞讨得来的钱全部放进了募捐箱。
星暮愣在原地,转眼间老人突然消失了。星暮赶紧朝着四周看去,却只看到街上有一堆警察拿着警棍和手铐,他们站在路口,对着每个过往的行人都撸起他们的袖子进行检查。星暮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是在干什么,他看到一个老人刚刚撸起袖子就被警察按住然后铐上手铐押进了旁边的救护车。星暮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就走。一路上他看到突然出现了很多的警察配合着救护车在路边随机检查,他东躲XZ,终于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了昨晚的天桥。刚一走到那里,他就听到一阵捶打和叫骂的声音,他躲在一个石柱子后面,看到三个年轻人在用棍子殴打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看不清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谁,只见那三个人手中的棍就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落在那个人的身上,他们表情狰狞边打还边骂“打死他,打死他,他身上有黑斑,他是黑化病感染者。”,甚是嫌弃,甚至都不愿意用脚去踢他。地上的那个人双手捂着头,身子蜷缩在一起,随着棍的落下而不住地颤抖着。星暮想,那一刻他肯定害怕极了。
过了一会,地上的人不再动了,那三个人也打累了,他们把棍子扔在一旁,一人啐了一口口水,然后转身离开了。
星暮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的身旁,他伸手碰了碰那人,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星暮尝试着把他的身子转过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少年,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的刺眼,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地上,汇成一小滩。
在他的左脸上赫然印着一块黑斑。
星暮吓得瘫坐在地上,一瞬间恐惧不安涌上心头,他表情痛苦,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脑袋。
“神啊,佛啊,上帝啊,老天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求求您了,给我指条明路吧。”泪水从星暮的眼眶里流出,但是办法却没有也一起流出来。
“妈,妈,爸,爸。”星暮看着大河,撕心裂肺地呼唤着父母。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湍急的河流声。
这一刻他真的就是个无助的孩子,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时时刻刻都面临着被抓,被杀死的危险。说起来,他也还真的就只是个孩子啊,虽然是个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了,但是从来没有在社会上打拼过,与社会接触甚少,就像一只还未学会飞翔的雏鸟被迫推出巢穴。
他抱着膝盖低着头哭泣,忽然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行乞的老人。老人站在他面前,一双清澈的明眸盯着他。他伸出干枯苍老的手轻轻地摸着星暮的头,星暮把头靠在老人的怀里,眼泪再一次决堤。
“好孩子别哭,一切都会过去的。”老人就像是安慰自己的孙子一样,慈祥又和蔼。
渐渐地星暮止住了哭泣,他和老人肩并肩坐着,忽然老人伸手抓住星暮的右手,然后轻轻地摘掉手套。他看着星暮手心的黑斑一阵出神,就当星暮觉得这会对老人造成伤害而准备抽回的时候,老人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老人伸出手温柔地抚摸那块黑斑,对星暮说“孩子,你该离开了,这里不属于你。”
“那我能去哪里呢?”
“孩子,向前看去,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你会走到一个岔路口。在那里去做一个选择吧,无论你选择了哪条路,都不要后悔。”
星暮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条两米宽的人行道,这条路看起来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老人所说的岔路口。
“孩子,记住这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星暮站在小路上,回头望向老人的时候,却发现老人不在了,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星暮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着,饥饿感越发地明显,从昨天算起来,几乎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胃时而存在时而又消失不见,时而温暖时而又像是被人无情地打了几拳。
果然他见到了老人说的那个岔路口。道路被一分为二,旁边都是绿化树和草坪,但是一条路的尽头是灯光弥漫的高楼大厦,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让人温暖而又迷乱。另一条则是漆黑的一片,没有路灯,也看不到任何高大的建筑,阴森又恐怖。
星暮心想,这应该就是老人让他做的选择。但那一刻他犹豫了,他也不知道哪条路最适合他,他不知道是那条光明的路会给他带来希望,还是那条阴暗的路会给他带来死亡,或许答案是相反的呢?光明会带来死亡,黑暗会给他生命。是天使会杀了他这个恶魔,还是恶魔会接受他这个恶魔?他心里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个恶魔,但是他也搞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不是恶魔,或许在别人的眼里自己跟恶魔没有什么两样吧,如果自己被发现的话,那自己会不会也像那个男孩一样被打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凄惨的狗叫声,是从阴暗的那条路传来的。叫声越来越凄惨,好像那只狗正在被人无情地虐待。他向着黑暗的那条路跑去。
很快,他看到一个年轻人在用棍子敲打一条流浪狗,狗子蜷缩在路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那个人,楚楚可怜。星暮很快走到他的跟前。
“喂,住手。”星暮朝他厉声喊道。
那人闻声停下了虐待行为,“你是干什么的,敢管我?”
“连个狗你都欺负,你有没有人性。”
“妈的,老子乐意怎么了,你管我,你是谁啊,怎么,你的狗啊?”
星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错,就是我的狗。”
“呵,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我还说是我的呢。”说完他像撒气似的又打了几下狗。
“好,你逼我的。”星暮把手套一把拽掉,然后将掌心对着那个人的脸。
无形的黑暗力量从掌心散发,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向四周弥漫。如果此时有旁人经过就会看到一副很奇怪的画面,一个人举着手对着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一脸的呆滞与恐惧。那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束缚,一股黑色的气体涌进自己的身体,恐惧不安从心底散至他的全身,甚至是超越了他对死亡的恐惧,他只想一死了之。
“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给我。”星暮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他心里清醒地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打劫。
那个人双目无神,犹如傀儡,他很乖乖地把钱包和手机递给了星暮。
星暮慢慢地把手撤回,那个人直接双眼一闭就倒在了地上,星暮不知道他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拼了命的向前跑去,黑暗在他的四周,这条路果然够黑,真的是连一个路灯也没有,直到他快跑不动的时候,灯光出现了。
一盏发着橘黄色光的小灯,那是一个馄饨摊。不大,只有两三张桌子。
星暮跑到那里,不曾想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她还是一如那天在医院里初见她时的美丽,现在她把头发扎成马尾,围着一条碎花围裙站在摊子的后面。星暮觉得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的力量。
她没有抬头,“请问吃点什么?”
星暮没有说话。
她抬起头,“咦,怎么是你啊?”
“你好。”星暮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给星暮做了一碗馄饨,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怎么会在这啊?”她问道。“慢点吃,不够了我再给你做。”
“唉,这事说来话长了。”星暮大口地吃着馄饨,的确是饿坏了。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星暮很快就吃完了,“对了,上次着急,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叫什么?”
“我叫顾羲禾。”
“你好,我叫张星暮。”
突然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凝固。
星暮尝试着搭话,“你这生意怎么样啊?”
“之前还不错的,现在因为这个黑化病闹得,你看现在才几点,基本上都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噘噘嘴,有些无奈。
“是啊,也不知道这黑化病是什么情况,感觉都快世界末日了一样。哦,对了,你弟弟没事吧。”
“哦,他啊,没什么事,说起来也是真的很抱歉了。”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就在这时一条流浪狗慢慢地靠了过来,星暮很快就认出了它。它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田园犬,棕黄色的毛发,有些乱,但很精神。它一靠过来就开始对着星暮和羲禾吐舌头,摇尾巴,细细一看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小家伙饿了吗?等姐姐给你拿吃的。”羲禾从摊上拿了一根火腿肠,撕开放在了地上。小狗很开心地凑了过去。
“这狗还挺可爱的,是你的吗?”羲禾趁着小狗吃东西的时候摸了摸它的头。
“不是我的,刚刚有一个人拿棍打它,我路过就顺手救了它。”
“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打它干什么啊?”
很快,小狗也吃完了,它围着星暮和羲禾欢快地转圈。
星暮掏出抢来的钱包准备付账。
“别给了,就当是为我弟弟撞到你赔礼道歉了。”她坚决不收。
星暮笑了笑,“那行,那我下次来你就不能不收了。”
“那我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嗯,好,再见。拜拜。”
星暮坐在一个幽静的公园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那只小狗也跟来了。它先是围着星暮转圈,然后蹲坐在星暮的面前,吐着舌头,乖巧极了。
“你怎么又跟来了啊?”星暮觉得挺疑惑的。
“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可是有上顿没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没命了,这样你也愿意跟着我吗?”
小狗兴奋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还点点头。
“好,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流浪了,我虽然是个流浪者,但你不是流浪狗。那个爷爷让我选一条路,因为救你我选了这一条,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不悔。”
听到星暮的话,不悔兴奋地向远处跑去,然后飞快地冲进星暮的怀里。星暮抱起不悔,冲着黑夜大喊“不悔,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