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证与忏悔（上）

“他就是在诡辩，胡搅蛮缠，明明都有人证有物证了，为什么还要怀疑是我们图谋不轨？”莉雅双手拍在了桌子上站起了身子，满脸愤怒地看向了观众席上怀疑着他们的遇难者家属，心中满是痛苦。

这些明明都是受害者，但是却被席拉里三言两语就给轻易误导了，而且还将尽心尽力帮助他们的自己和山德鲁给怀疑上了，那他们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你们确实和洞穴人在一起了吧？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栽赃陷害的？”一名身着丝绸华服，身上满是黄金饰品的青年男子小声嘟囔着。

“一定是这样的，席拉里大人对我们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自从他们来了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原本应有的抚恤，全部都断掉了，这是他们的阴谋！”

“对，为了诬陷席拉里大人，就编出这样的谎言，骗子，去死！”

“滚出马格努斯，席拉里大人是无辜的！”

这声音不大如野火燎原的导火索一般，却让原本本身就对陌生的地底异族充满怀疑的遇难者家属们顿时就同仇敌忾，开始将之前所有隐藏的愤怒全部倾泻在了山德鲁和莉雅的身上。

如海潮一般的怒吼和叫嚣声让莉雅惊呆了，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身体像是筛糠一般颤抖起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明明是为了死去的人声张正义，到头来反而被活着的人指责。

只有山德鲁和塞拉清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相比于法师之城的开放，马格努斯这个小小的城镇根本没有异族居住，因为距离死亡沼泽不过两百多公里，每年冬季前都会有很多沼泽地盗匪袭击村子。

那些四处烧杀抢掠的沼泽地盗匪，每次都是席拉里带兵解决的，因此平民们对于异族充满了仇恨，却也对帮他们报仇雪恨并对给予了他们工作的席拉里心存感激。

虽然他们之前都被洞穴人帮助送回过亲人的尸首，但是对于这些面目狰狞的洞穴人，平民们仍然充满了恐惧，在他们看来，所有的异族都是一样的，不存在所谓的老弱病残和平民。

看脸的情况不仅在前世经常出现，在这个世界也一样，洞穴人那充无眼巨口獠牙的样子，确实让人一看就心生胆寒。

更不要说席拉里表面上做的工作一件没有少做，应该给予那些受害者家属的抚恤金，全都是足月足额发放，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仍然会游行示威最大的原因，也只是想要讨回亲属的尸体罢了，但是山德鲁和莉雅所做的却与他们想要的背道而驰，失去了席拉里的马格努斯就像是停止运转的机械，根本无力解决这些平民的诉求。

眼见着这些愚蠢的平民在自己随便的几句挑拨之下，就将愤怒的矛头指向了山德鲁和莉雅，席拉里的嘴角路出了一丝嘲讽。

而观众席上的那个青年也微不可查地向席拉里点了点头。

“肃静，审判仍在继续，现在请原告阐述。”塞拉面无表情地目光扫视一圈，冷冷地盯了一眼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让他们遍体生寒，原本准备的诸多影响舆论的话语，一下子就咽回了肚子里面，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对于这种小手段，她一看便知，没有点明，并不代表她会视若无睹，如果他们继续在暗中挑事，很快就会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带出去，天空中那些手持弯刀维持秩序的苏丹战士可不是摆设。

山德鲁暗中拍了拍莉雅的小手，安抚了她激动不已的心情，然后紧盯着席拉里，想要看出他，是否有一点悔意。

可是山德鲁还是失望了，即使是做出了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席拉里仍然面不改色，心中念念不忘的反而是将山德鲁拖下水，甚至拿他们来顶缸。

原本应该作为助力存在的洞穴人，现在反而被席拉里诬陷成为了山德鲁的帮凶。

面对席拉里的反咬，莉雅还是显得不太成熟，虽然正义感很强，但是政法厅中的审判，正义的情感不能左右审判结果。

“席拉里法师，你的意思是现有的人证和物证，都不能证明你杀害工人们的罪孽，对吧？”山德鲁淡然地看着席拉里，眼神有些复杂。

“我本来就没有做过，之前就已经解释过了，工人们是因为矿洞坍塌死去的，塞拉审判官应该也看见了矿洞坍塌的痕迹了吧？”

塞拉迟疑了一些，但是仍然点了点头，这个她无法否认，因为她检查过矿洞，坍塌的痕迹确实非常明显，而且洞穴人破坏的痕迹也很清晰。

“矿洞坍塌是我做的，这个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法师学徒和洞穴人们的证词被你否认也没关系，但如果还有人能够指认你呢？”山德鲁看着席拉里泰然自若的的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的光芒。

“呵呵呵，不用找一些你雇佣来的人欺骗审判官和受害者家属了，那都没用，我承诺会交出走私魔晶的罚款，也会私人给予遇难者家属每家每名死亡者300金泰坦的补偿，毕竟这是在我的任期内出现的人祸，只求审判官和镇民们宽恕我的罪过，让我能够处死那些伤害了无辜百姓的洞穴人，也请审判官能够给予诬陷我的人，一个公正的审判！”

此言一出，观众席上的遇难者家属们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法师学徒们都面色惨白，身体几欲瘫倒在地上。

要知道300金泰坦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是很多的家庭的顶梁柱需要十多年才能赚取到的财产，现在只要原谅席拉里，就可以得到补偿了。

对于遇难者的家属们来说，席拉里走不走私魔晶，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实感，因为魔晶这东西他们拿着也没用，根本无法脱手，就算私藏了，也只会被那些贪婪的家族低价收购，只有法师们才会对它趋之若鹜。

可实实在在的金泰坦，拿到手上，可以让一个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完大半辈子。

原本有些就因为席拉里的语言而有些举棋不定的受害者家属们，听到了大量金泰坦的补偿，立刻就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金钱加谎言的攻势，让席拉里变得无可阻挡。

听到席拉里的话，坐在审判席上的塞拉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席拉里这算是抓住了她的一个痛脚，无论政法厅的审判结果如何，对于死难者家属的抚恤赔偿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几十万的金泰坦赔偿金，相当于是马格努斯镇一年的税收，想要一次性付清，根本不可能。

早在炼金之城的时候，赛法洛斯就已经暗示过塞拉，一定要‘合理’地解决这次的问题。

封锁席拉里存在「娜迦银行」的金泰坦，即使是大法师也不敢这么做，因为七城联盟与狮鹫王国不同，是多城邦联盟，各地基本完全自制，相当于不同的小型国家，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哪怕是来路不明的。

不论是缴纳罚金还是予以受害者家属抚恤金补偿，席拉里从未说过动用马格努斯镇的公共财产买单，因此就算是塞拉也不得不妥协。

“我不会找其他人，因为再多的证人说的话，也不如受害者本人说的话，来的更真实一些。”山德鲁义正严词的表情，让席拉里的面色一滞。

受害者？洞穴人的话根本不足为信，工人们也都已经被他赶尽杀绝，谁还能站出来为山德鲁作证？难道是那些死了的人吗？

席拉里不由得嗤笑山德鲁的天真。

就连塞拉都忍不住捂住了脸，已经彻底失望了，她差点忍不住给这个机灵的小家伙一锤子。

“塞拉审判官，我请求获得当庭施法的资格，召唤亡灵作证！”山德鲁笃定地说道。

此话一出，不仅席拉里傻了，就连塞拉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极度怀疑的目光看向山德鲁。

矿洞中的尸体，早就超过了七天死亡时间，现在灵魂在哪里？塞拉都不知道，或许是被席拉里消灭了，也可能早已堕入冥界，反正她都已经找遍了整个矿洞，也没有发现一个亡灵的踪影。

“可以，但是你必须确定，召唤来的亡灵不会对生者进行攻击，否则我会立刻消灭所有的亡灵。”塞拉虽然不相信山德鲁能够办到，但是还是忍不住答应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山德鲁自信满满道。

看着山德鲁信心满满的样子，席拉里变得坐立不安，能够召唤亡灵的黑暗魔法并非没有，但是条件都极其苛刻，需要至少高级以上的暗影法师才能够做到，山德鲁最多不过中级法师的水准，就算会一些黑暗魔法，那又如何？怎么可能做到召唤已经被他打入冥界的亡魂？

山德鲁抱起了自己的「亡灵书」，将其摊开在了桌子上，然后解开了上面的乌鲁锁链封印，强大的魔力顿时喷涌而出，让政法厅中顿时陷入了灰暗之中，就连晶莹透亮散发着炽热光芒的魔法灯，也一下子变成了绿色。

一部分承受不住这魔力的普通人，顿时就陷入了昏迷，让观众席上的人陷入了混乱。

塞拉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山德鲁，然后默默释放了群体「驱魔大法」，这个原本只是一级的魔法，瞬间驱散了所有人身上的负面状态，包括由「亡灵书」逸散出的魔力威压。

原本被黝黑的锁链缠绕，「亡灵书」看上去也就像是本普通的劣质魔法书，但在解放之后，却让人不寒而栗。

眼界不差的塞拉自然看出了「亡灵书」的不凡，这东西应该是足以媲美四大元素魔导书的宝物，对此她当然缄口不语。

观众席上，那位头戴黄金饰品的青年口咽唾沫，眼神贪婪地看着山德鲁手中的魔导书，虽然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宝物，但是能够散发出如此强大的魔力，必然是堪比高级宝物的东西，它出现在一个初级法师的手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心中默默打好了主意，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青年溜出了政法厅。

一个陌生人的离开，自然吸引不了所有人的目光。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山德鲁，亦或着是说他手中的魔导书，借由一具人类的身体，神秘的上古咒语被念出，繁复的符文从魔导书中喷涌而出，在政法厅空荡荡的地面上组成了一道绿色的魔法阵。

大量的黑色气息如同喷泉一般从魔法阵中喷涌而出，硬生生地将整个光明正大的政法厅，变成了一个阴森森的冥界法庭。

即使是以塞拉数百年的博学知识，也只能认出魔法阵中的少数符文是与亡灵，以及传说中的冥神有关系，应该属于神话时代的古老秘术仪式，现在已经少有法师能够通晓其中奥秘。

现今存世的大多数魔法都是法师之城建立之后才出现，主要以元素、黑暗、血、符文、炼金等几项组成，由魔法学院推广，变得繁荣昌盛，但是更多稀奇古怪作用特殊的魔法，却都是独属于一些魔法种族和教派，不具有广泛推广性。

随着「亡灵书」储存的法力大量涌入魔法阵，一道似虚似实的大门从地上升了起来，它似乎是具有着某种意识，在几乎顶到三十米高的天花板时，才逐渐停了下来，大门上刻画的神秘花纹和符文，以及各种亡灵的图案，让席拉里目眩神迷，忍不住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