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天 五台山—应县（木塔）—浑源（恒山）

当年霞客在五台

霞客于崇祯六年（1633年）农历七月二十八日出京向五台山方向行进，一直到八月初五才到达五台山，走了七八天的时间。他在五台山是如何安排的呢？

初五，他过白头庵村，从白云寺左拐至千佛洞，又走小路三四里后住下，准备第二天登南台。

初六，霞客登上南台。南台海拔2485米，每年农历六七月，漫山遍野都是五颜六色的山花，因此该山叫仙花山。霞客拜见文殊舍利塔。台顶上的寺院叫普济寺，创建于隋，宋重建，明成化年间重修。然后霞客到达清凉石，又抵马跑泉，晚宿狮子窝。

初七，霞客往西行10里路，过化度桥，又走10里路，上西台台顶。这座山叫明月山，在台怀镇西北，距该镇21公里，海拔2773米。台顶平如掌。每当明月高挂，或圆镜西坠，都能给人不同的感受。站在峰顶西望，远处的雁门关清晰可见。霞客进寺叩拜佛像，寺院名为法雷寺。“法”指佛教的教理教义，“雷”为自然界的雷声，“法雷”喻佛法如雷，能使民众觉醒。然后顺西台的北面向下走，3里路后到达八功德水。霞客详细观察了维摩阁、万佛阁等建筑，赞誉“当此万山艰阻非神力不能运此”。意思是说，在这艰难险阻的万山之中，要不是神力又怎么能够把楼阁建在这里呢。

接着，霞客顺着寺向东北走了15里路，到达中台。中台这座山叫平顶山，台顶平整宽广，方圆3公里，面积比其他四个台顶都大。雾霭苍岚的中台因自然景色的奇丽雄伟，又名“翠岩峰”。这里风雨霜雾雪终年相伴，年均雾日193天，风日188天，一年中有8个月降雪，取低气温为零下45摄氏度。霞客站在台顶，遥望东台、南台，都在五六十里之外，但是南台以外的龙泉关，反而像离得更近。

霞客分析说，这是因为西台、北台和龙泉关的山脉是相连的。据今人测量，北台距东台13公里，距南台25公里，距西台3公里，距台怀镇20公里。中台海拔2894米。

在中台，霞客还登上了“龙翻石”。据说，这是当年东海龙王的5个儿子用龙尾掀动过的地方。这里布满了几万块乱石，堆积成小山峰，下面是非常深的山坞，小山峰悬空耸立，那就是传说中的文殊菩萨放光芒以显身影的地方。

从中台向北直直地下行4里路，看到在阴森森的崖壁上悬挂着几百丈的冰，其名字叫“万年冰”。

五台山白塔。

前行4里路后向北到达澡浴池。又向北上行10里，到达北台，北台比其他各台都陡峭险峻。进到寺里后，太阳就落山了，而且刮起了大风。宿北台。

北台又叫云雾山，在台怀镇正北方，海拔3061米。它不仅是五台山的高峰，而且也是华北第一高峰。从下仰望，宛如斗勺，又名叶斗峰。

初八日，北台的老僧人石堂送霞客出来，他指着一座座山峰说：“北台的下面，东台的西面，中台的正中，南台的北面，有一个山坞叫台湾（就是现今的台怀镇），是众台环绕的地方。这里的正东方再稍微向北，有一座特别尖峭的青山，那就是恒山。”

霞客告别僧人后，从北台向东面走了六七十里，即向恒山方向走去，在石崖绝壁上，看到了一座悬空寺，可称为五台山的悬空寺。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没能前去探访。不知如今这悬空寺是否还存在。

霞客五台山之行，5个台顶上了4个，只有东台未上。当然，台怀镇也没去。

五台山见闻录

今天，我们的行动路线是先到台怀镇上的五爷庙（万佛阁）拜五爷，然后到北台和东台，下午向应县前进，晚上赶到浑源县城。这一计划是昨天晚上修改的。原计划到达五台山后，请一位导游陪同，将霞客走的路线用一天的时间走完，但找了两家旅行社，都说没有人知道徐霞客当年是怎么走的。我说我提供路线，但导游必须对霞客和他在五台山走过景点的过去及现在有所了解。这个要求最终未能得到满足。

最后改变原计划还有一个原因，昨天下午我们开车去狮子窝，霞客当年在此住过一夜。遍地的碎石使汽车轮胎吃了不少苦。我们想，如果车出了什么问题，时间就要延误。经打听，去各个台顶的路都不好走，有的地方比这条路还烂，于是决定租车上北台和东台。

改变计划后，便通知旅行社和曾自荐当导游的人，不多时，我的手机上就来了几条内容差不多的短信：明天不要跟导游买香买佛看相等，导游有百分之八十的回扣。

今早7时许，我们驾的车到台怀镇还未停稳，一窝蜂上来十几位男女青年，问想到哪里烧香，回答五爷山，众说，要到前面绕道。几辆摩托一齐要求带路。听到否定回答后，他们仍尾随前进，左右伴行，就像国宾护卫队。虽然他们“锲而不舍”的精神没有得到回报，但他们的态度仍旧和蔼。当车进入五爷庙前的停车场，又来了“一窝蜂”，他们客客气气地要领你去买香，要领你去拜五爷，要陪你去看面相，真让你急不得恼不得。我拱手作揖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哥大姐，求求你们了。”其中几位不由得“扑哧”笑了，这才四散去寻新的目标。

终有三个男子仍不放弃，指点购买香的门面，见我们走进一个门后，他们便在门外候着。这里的香都是几十或者几百元一捆，有的甚至上千元。既来之，心就要诚，有时体现诚的程度是香油钱的多寡。我们选了一种180元的香，大约有1.7米高，粗粗壮壮的几根捆在一起。我问柜台里穿着僧衣的小伙子，这些人为什么缠磨着游人不放。他笑笑说：“这些居士都是好意。”

“就算他们是好意，但这种方式着实让游人讨厌！”旁边一个游客模样的人说。

“可不是吗，佛教圣地却让这些拿回扣的人搞得乱七八糟。”另一位拿着一捆香的中年女人愤愤地说。

穿僧衣的小伙儿不再言语。

门外指点我们进这里请香的小伙子向屋里探了探头。

走出“香油”店，门外小伙子指着拜佛台说：“到那里烧香许愿，提防有人给你加元宝什么的。”“加元宝？”我不明白他的话。疑惑间，已走上拜佛台，人头攒动，炉火熊熊。我看到虔诚的香客将香燃着后，高高举起，然后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在香客们礼毕后，将长长的香放入炉火中的时刻，旁边已等候多时的妇女们，将元宝放在香客手中的香上，你若不拒绝随着你向火中推入的香，她一个个地码放元宝，你要坚决不同意，她也就罢了。当然，送元宝是要收费的。

拜佛台影壁前有一排卖香的摊儿，一个卖香的老头正破口大骂，听不懂他骂什么，但从其表情看，是有人抢了他的生意。

从五爷庙出来，左侧二三十米处是一条商业街，我去邮局盖日戳，只见街边摆的香价钱比拜佛台旁的店便宜许多，180元的香在此开价仅三四十元，如果再砍砍价呢？难怪有那么多的“居士”簇拥着你，直到把你请进店门为止。

浓雾锁北台 雨中观东台

8点30分，来到台怀镇停车场，这里是发往各台的汽车起点站，管理比较规范，明码标价。桑塔纳前往东台和北台，包车价格为320元，可乘4人。我们是两人，为了节省经费，我们决定再等两人。不多时，来了一对退休的老夫妻，于是我们4人同行，平均每人80元。

多亏租车前往北台，因为，离开公路往台顶的一段路比昨天去狮子窝的路还糟，乱石遍地，再加上雨水不断，大雾锁山，24公里走了1个小时。到达北台顶，不仅寒气逼人，而且四五步以外就不见人影。狂风夹杂着雨雪打在脸上有小刀割肉的感觉。这座山叫云雾山——名实相符。

海拔3061米的北台是华北第一高峰。据资料显示，这里气候异常寒冷，每年除5—8月外，其他时间很少有人登顶。通常9月下雪，次年5月解冻。由于经常有狂风，所以台顶树木很少，而台顶上的灵应寺，也都是用石块建筑。

匆匆看过北台，转向东台。虽然此台海拔比北台低，为2796米，但也属坚冰终年不化之地，这里有“万年冰”之称。当然，这座山的名字挺好听的，叫青蓝山，台顶又名望海峰。据《五台新志》载：“五更时日出扶桑，可以望见十倍于车轮的红轮之下，隐隐有水光闪烁，即东海也。”台顶的寺院叫望海寺，坐西向东，建于隋，元代重建；明嘉靖年间秋月禅师重修。明朝诗人万象春咏东台的诗句非常生动：

攀岩耸步上层峦，身也悠然宇宙宽。

一望沧波迷大海，途瞻紫气接长安。

丹峰隐隐霞光映，碧树重重月影圆。

怪道阴云生石洞，后知灵物此中幡。

可惜的是，我们在台上看到的是雾融于雨水之中站立着的几位僧人，他们分别指引游人到他们各自的小寺小庙之中，看着制作粗糙的塑像，他们讲这说那，最终是让你施钱于庙。

与我们同行的老年夫妇，到东台后索性就没下车。他们说不仅仅是因为天冷，还因为这里的“强买强卖”令他们太失望了。

大雨下个不停，下山的路上，雨刷器有忙不过来的感觉。

12点回到台怀镇，共计55公里路程。午餐于台怀镇。

这是当年霞客路？

13点30分走大石线向应县方向前进，淅淅沥沥的雨、连绵不断的雾与我们结伴而行。

13点50分我的邻居乔亚玲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此时雾锁群山，能见度不到10米，她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

14点30分已将台怀镇抛于身后29公里。翻过高山，山谷中伸向远方的道路渐渐趋于平缓。路旁的河滩上，大多已种上了庄稼。河水仅有丝带般细窄，水虽不多但流速湍急，水很浅，稍大点的石块就能露出水面。

继续前行，路旁的地貌很像霞客《游恒山日记》记载的开始部分：

初九日 出南山。大溪从山中俱来者，别而西去。余北驰平陆中，望外界之山，高不及台山十之四，其长缭绕如垣，东带平邢，西接雁门。横而径者十五里。北抵山麓，渡沙河即为沙河堡。

这段话的大意是说，初九的那天，霞客走出了南山，自山中一齐出来的一条大溪，和其分开道向西边流去。他在向北的平地上疾步而行，远远望去，山峦的高度不到五台山的十分之四，其长度很像矮墙一般缭绕着大地，东边和平邢连接着，西边与雁门接壤，横穿过平地十五里路。向北走到山麓，渡过了沙河，便是沙河堡了。

这里说的沙河堡，就是今天繁峙县的砂河。

不多时，我们便到达砂河。在一过街坊上挂着一条横幅，上书“砂河中学高考本科达70人，获历史最好水平”。70人！对一所中学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这里凝聚着老师、家长和学生的多少心血和汗水，我是深有感触啊！因为我女儿也刚刚参加过高考，一年来，备战高考的日日夜夜，不由得浮现在眼前……

15点雨彻底停了。大石路108～105公里沿线，从山坡向下望去，但见梯田连成一片，远方是连绵的群山，其山腰有白云缭绕。

大石路104公里处进入应县刘庄，此段路况较差。

15点30分在大石路99公里处，一大卡车翻于路旁。装着满满货物的“斯太尔”、“解放”、“东风”等牌大卡车一辆接一辆驶过。路旁有警示牌，上写道：“超载超速，危机四伏。”司机们才不管那一套呢！多拉快跑的“超载超速”卡车从我们的“坐骑”旁“隆隆”驶过，掀起阵阵尘埃。山崖上不时出现出租吊车的手机号码。沿路还能看到众多写着“禁牧”、“圈养”的牌子。

16点在大石路78公里里程碑处，汽车拐过一道山弯，眼前赫然一亮，视野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太阳照耀着大地、树木和村庄。瞬间，公路两旁直上直下的峭壁被甩在了身后。

揪着的心刚放下来，无意间拿起手机，见一条未读短信：“爸爸，看到信息后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我手机丢了，已报警。”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赶忙回电，那边的女儿带着哭腔诉说着经过……如今，丢手机就像丢“捷安特”自行车一样，已成为公害。我们家三个人中已有两人丢过手机。大多数人家都发生过此类烦心的事。

应县拜木塔

迄今为止，没有霞客到过应县的文献记载。

假设霞客也是走的“大石路”，那么从如今大石口收费站前行便有一丫字形路口，左拐是到应县，右行是去恒山。到应县木塔仅十几公里。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当年霞客与应县木塔失之交臂，真是可惜！木塔确确实实值得一看。

令人疑惑的是，身为游侠的霞客，对当时已有近600年历史的木塔怎会不知—二？况且，明朝有两位皇帝曾为该塔题匾。

应县木塔是俗称，大名为佛宫寺释迦塔，位于山西省应县城内西北。该塔建于辽清宁二年（1056年），即北宋至和三年，至今已有900多年历史，是我国现存最早最高的木结构楼阁式木塔。塔高67.31米，底层直径30.27米，可谓举世无双。1961年，应县木塔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左：应县木塔全景。

右：应县木塔上悬挂着四五十面不同年代的匾额。

我们于16时30分到达应县，县城主路宽阔平坦，街两侧的房屋整齐划一。而拐向北面的街道，泥泞难行，屋舍破旧，让我们仿佛穿越到半个多世纪前。

蓝天和飘动着的云朵像一块巨大的幕布，衬托着主色调为棕色的木塔，夕阳的余晖洒在塔上，使其更像一幅巨制油画。

百米开外，塔身正面上的几块匾额清晰可见，“天下奇观”、“天宫高耸”、“天柱地轴”，三块“天”字匾，将木塔刻画得出神入化。第五层即最高层的外檐，也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悬挂着“峻极神工”大匾，白底黑字，正楷，字体端庄丰厚，笔锋刚健凝重。此为明朝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成祖率军出师宣化后，回京途中，驻跸应州时写就的。这四个大字是对其下三“天”匾的高度概括。“峻极”写出了木塔之高大，几尽极致，而“神工”是写木塔建筑工艺神奇高超。如此这般的木塔，必是天下奇观，同样可与居住着神仙、菩萨的天上宫殿相媲美。

我顺时针围着木塔转了两圈，然后在塔内的楼上楼下数了又数，发现木塔上的48面木匾中不含文字较多的修塔记类的匾，共有9面上都出现“天”字，还有8面虽然没有“天”字，但出现了与“天”近义的字，如云、霄汉、碧空等。好奇心让我逐一记录下来：天柱地轴（第一层外檐南），天宫高耸（第二层外檐南），峻极于天（第三层外檐东南），天华云锦（第三层外檐东），天下奇观（第四层外檐南），文笔参天（第四层内槽西），木德参天（第五层内槽南），上接云天（第五层内槽东），在半天（第五层内槽西北），香云普注（第二层外檐西），荡胸云外（第三层内槽东），霄汉凭临（第三层内槽南），突兀碧空（第四层内槽东），高出云表（第四层内槽北），留白云（第四层内槽西南），近日低云（第五层内槽东北），慈云普济（第五层内槽北）。

我估计全国其他塔上，拥有“天”字的匾额数都超不过应县木塔了。

木塔上有明代匾额6面，其中两面有皇帝御笔。“峻极神工”是明成祖所书，“天下奇观”为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武宗皇帝朱厚照御题。

走进木塔，耳畔敬辞不断。的确，木塔整体构架全部用木建，没用一个铁钉子，全靠卯榫互相咬合。塔的外观为五层六檐，但其实为九层，五个明层，四个暗层。塔的暗层，内外槽柱之间的梁栿联系，用斜撑连接，成八角筒式双层框架，加强了构件的整体性。木塔共使用了54种不同形制的斗拱，种类之多，国内罕见。在塔内看到的斗拱、横梁、柱子等都异常粗大，据说最粗的柱子直径达64厘米，最细的也达48厘米，不然，怎能支撑起相当于现在20层楼房那么高大的身躯。

塔内各明层中间都有塑像，共计24尊。其中底层的释迦牟尼塑像高约11米。漫长的岁月使木塔受到了多次自然和人为的破坏，包括10余次较强的地震，和多处炮弹的攻击，而木塔仍岿然屹立，安然无恙。

古往今来，观瞻木塔是一大乐事，当年霞客已走到距木塔仅10多公里的地方，而没有绕道看看，憾事，憾事！

17点20分，原路返回到丫字形路口，向浑源县奔去。进入浑源境内，刚刚修好的公路又宽又平，黄色分道线十分清晰。看来，拥有恒山旅游资源的浑源县明白这样一个理儿：要想富先修路。

18点30分，天色擦黑，“捷达”开进攘攘的县城，我们入住县政府第一招待所。

★ 行车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