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3章 江湖试水
我深吸一口气,静心凝神,眼神凝聚,目光所处尽在眼前这位少年身上,此时此刻,我心中只有这一个目标,我的眼中只有这一人,别无他物。这一次比斗是我主动发起的,既已开始,必要尽力而为,无论成败,必要有所收获。当然心里也有点担心别输的太难看。
却看这少年阿雄,收敛起脸上的轻视笑容,右脚踏前一步,随即左脚跟上,一个马步坐稳沉下肩头,左手握拳半弯悬于头顶,右臂伸直一个直拳摆出架子。我一看这站桩,心中了然,这不就是江湖中常见得不能再常见,几乎是个会个三拳两脚的人都会的一套拳法,当初笑叹二老喂招之时也为我讲解过。这套拳法早已不知何人所创,更可以说是当时所有武林中人合力创造,因为这拳法本就包含了所有武术的基本步法,出拳,一横一直,一拳一脚都是通俗简单的发力与攻击。没有任何变招,没有任何衔接连贯妙手。一切都是那么简单,任何一招都可以单独拿出来与其他功夫配合。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是所有拳脚功夫的基础,也是平时用来活动筋骨的练习之法。这套拳法名字也很通俗,取义自江湖路远,需步步谨慎,有如趟水过河,所以这套拳法叫“趟路拳”。这套拳法的站桩起手式与大部分拳法一样,惯用手在后作为进攻,另一只作为前手进行防守,加上刚才他掷刀在地用的就是左手,我料想这阿雄定是个左撇子。
这些时日对于武道启蒙的笑叹二老所授武技我勤修不辍,深知心到意到,意到拳到的道理。心念一起就是一记“月下敲门”,左臂虚掩,右拳中指成钻,脚下步伐成纵,抢攻一拳击出直奔阿雄气海而去。果不其然阿雄顺理成章脚下站稳马步,右手一收,悬于头顶的左拳顺势抡砸而下前来拦住我的攻势,我心里敞亮,明白“月下敲门”这招本是穿插于套路之中的追击后手,作为起手其实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只是虚招试探。我的右拳并未击中,脚步也再不近前发力,拳力已尽之时早已顺势垂下,左臂全力一抬,打算拨开阿雄砸下的左臂。岂料两臂相交,却无我料想的势大力沉,砰砰作响,轻轻一拨却已如钢刀挑枯枝,狂风拂细柳,我心道不好,左臂却已再难收力变招,顿时二人两臂相搭画了个半弧,我的中门大开,一道黑影瞬息而至。习武常说功夫要练上身,实则是讲的拳打千遍,近乎本能的道理。若是少了这丝本能,此刻我定是前胸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脑中近乎空白,心中只道不妙的我右手仓促出击尽力迎了一拳。一声皮骨相击,脆中夹着闷声。犹如两颗飞石相击,看谁更硬更沉,疼痛自拳面而来声歇痛起,阿雄纹丝不动,一步未退,我却不得已后撤两步碎步右手舒展抖一抖,吃痛不已。
我心想果然是匪中少年,少年山匪,从一开始握刀掷刀,到站桩起手,都是在做假象让我以为他是个左撇子,就等着让我吃上一记暗亏,也是我江湖经验实在尚浅,我自离家以来所遇江湖客都在和我说着江湖之险恶,但又岂在行事做人,过招之间也含着斗智斗勇斗力。我心中已是千思百想,但过招之间机会哪能有人会不把握,阿雄只是嘴角轻蔑淡淡一勾,便已右脚进步上前,封住我的中线,右手一记直拳同样的势大力沉,一招“趟路拳”的“窝心锤”却是指下打上奔我面门而来,料定我右手虚浮接不住他这一拳。我勇从心起,左脚再微撤一步,左手成掌似爪,连削带勾,拖着他右拳更往我左脸颊而去,他并未料到我会如此竟不闪不避还助他拳势,所以来不及收招,接下来全凭我轻功底子不弱,脚步迅捷,我脸稍稍一偏这拳几乎是呼啸擦耳而过,与此同时我已右步近前左脚腾挪轮换欺近他身前,旁人看来定如谁家姑娘迎风弱柳脚步踉跄跌进哪家公子怀中一般暧昧带着柔美。实在是险中求胜的大胆之举。
阿雄此刻右拳仍被我左手稍稍钳制不能尽收回来,却看我人已近乎侧身背贴至他胸前,左臂赶忙一个环扣打算勒住我的喉颈,却无奈拳中快慢,正如先前所言心到意到,从他那一记“窝心锤”开始我已打算行此险招,步到身到,身到拳到,我右肘一记后捣,比起他这一钳早已快上毫分,他右肋下吃痛往后一退,我左手顺势从他右腕上一撤,两臂同时下伏稳住身形,左腿先松后紧气息一屏一松运尽全力,后踹蹬天,这招就是江湖散招“兔子蹬鹰”的变招“黄狗撒尿”!嘭的一声闷响配着喀啦一声。踢了个结结实实,我收脚之后一个扭身调正身形,再看几步外的阿雄已是扶着左肩冷汗几欲冒出。我也不是什么正骨行家,这一脚下去这位少年山匪到底是裂了肩骨还是脱了臼怕就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了。
我整了整衣衫拱手抱拳遥向那位骑在马上的匪首,客套的笑颜一展高声开口道:“这位当家的,小弟武艺浅薄,拼死一搏才得脱险境,承蒙这位兄弟相让,打斗之中误伤,还望见谅。”再看那匪首好像并无一开始的轻松大度,一直板着脸似乎心有不快,他把手上马鞭卷了卷,听完了我整句话,还是变了变脸色,展开了笑颜,似乎是要表现出身为一个大哥的气度:“这位兄弟说得客气了,胜了就是胜了,证明阿雄这手底下吃饭的功夫还不够硬,平时山野间野惯了,能遇上人敲打敲打他也好,山水有相逢,来日请你去山寨喝酒吃茶那不大可能,但这道上有空遇上咱们再行指教,这就别过吧!”
我听闻此言也笑颜一收一拱手,行步从牛车上取下自己的行李挎在肩上,蹲伏在地上抱着头的钱三此刻可怜兮兮地赶忙出声哀求道“水生哥,水生哥!咱们一道出来的你可别丢下我啊,你给那几位大爷好好说说把我也放了吧,水生哥,水生哥!”我看也不看他,心知这财迷遇险反水,不救也罢,劫道的也有劫道的规矩,除了肥得冒油的肉票,没有做一次生意背一次人命的道理,让这财迷破破财长长记性也好,再说了这世上自身难保的时候有几人会学做圣人呢?我径直走向山匪们几匹马让开的道,刚才与我比过一场的阿雄也独自扶着一臂,拔起了刀,爬回了自己马上,也无人帮扶,看来即便是做狠辣的山匪也有自力更生的道理,莫要求人才是真汉子。我路过之前那个一开始和我搭腔搜刮行人财物的疤脸汉子时他还在我背后嘿嘿冷笑,一鞭子抽在我身后的地上,似是催赶似是戏弄。
待我稍走远些我是不能继续大摇大摆走大道扬长而去的,我往旁边矮坡林子里一钻,这也是我做伙计跑堂时听来的规矩,只听得后面远处那位匪首的声音传来:“放‘穿林响’!货不见啦!”接下来就是几张弓搭弓引弦的声音,几声嗖嗖破风之声插在我的身后我赶忙往林间钻去,这也是‘打路借道’之后的规矩之一,意思就是被劫道的人跑了,追不上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待得确实走远了我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缓下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