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免费翱翔(2)
我收拾完行李,走出公寓,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连蓝岭山最好的大嘴巴猎犬也无法嗅到我的踪迹。
我乘辆公交车来到拉瓜迪亚机场,走向东方航空的运行中心。一圈柜台后面有三个年轻人正在工作。“你好,先生,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个人问道。
“我想免费搭乘你们下一班飞机去迈阿密,不知你们是否还有座位空着。”一边说,我一边出示了我那张假的泛美身份证件。
“我们有一班飞机在十五分钟后就出发,威廉先生。”他说,“你是要乘这一班,还是等我们下午的航班?这两班的折叠椅都是空着的。”
我不想耽搁。“就乘这一班吧。”我说,“这样我能在海滩上多玩些时间。”
他给了我一份粉红色的表格。虽然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它长什么样,但却很熟悉,这多亏了之前采访过的那位热心的泛美航空机长。表格上需填写的都是些基本信息:姓名、公司名称、员工号和职位。我填完后把表格交给他,他撕下第一联并把它递给我。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登机牌。
接着他拿起电话呼叫联邦航空局,顿时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里是东航。”他说,“在飞往迈阿密的602次航班上有个要搭机的。名字是弗兰克·威廉,泛美航空的副驾驶……好的,谢谢。”他挂断电话,朝玻璃窗外的一扇门点点头,“你可以从那里走,威廉先生,就在你左边那扇门那里登机。”
这是一架波音727。大多数的乘客已经登机。我把手里的粉红色的单子交给机舱入口处的空姐,然后转身走向驾驶舱,就好像我这样做了很多年一样,熟门熟路。我把行李放到空姐指示的隔舱,然后通过狭小的舱口挤进驾驶舱,我觉得自己很潇洒,很了不起。
“大家好,我是弗兰克·威廉。”我对坐在舱内的三个人说。他们正忙着什么,看到我进来也没怎么搭理,只是点点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正忙着核查清单。
我环顾了一下满是仪器的驾驶舱,心中又开始小鹿乱撞。我并没看到折叠椅,折叠椅到底长什么样子?舱内只有三个座位,都被他们坐掉了。
这个时候,随机工程师抬起头看了看我,笑了起来。“哦,对不起。”边说边把手伸到我身后,把驾驶舱的门给关上了,“请坐。”
当门关上的时候,连接在地板上的一个小型座位,“咔嗒”一下就放了下来。我慢慢地坐进这一小块栖身之地,觉得应该来支烟。虽然我平时并不抽烟。
之后就没人和我说过话了。直到飞机升空,这个红光满面、棕色头发夹杂着银丝的机长,才开始一一介绍他自己、副驾驶和随机工程师。
“你在泛美干了多久啦?”机长问,我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来,他只是想起个话头。
“今年是第八年。”我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应该说六年的。
然而,他们三人没有一个对此表现出惊讶。看来,我的工龄和级别还是相符的。
“你开什么设备?”副驾驶问。
“波音707。”我回答,“以前开DC-8,最近两个月才换的。”
虽然在飞往迈阿密的一路上我如坐针毡,但其实这一切都出奇的简单。我被问及是在哪里受训的,我回答是在恩布利-里德尔。我还说我刚毕业就被泛美航空录取了。之后的谈话就漫无条理、无关紧要了,而且主要是那三个东航人员在聊。再也没有牵扯到我、可能威胁到我冒牌身份的话题出现。负责交通的副驾驶曾一度递给我一副耳机,问我是否想听一下,但我谢绝了,我说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摇滚模式。这话引来一阵欢笑。我认真刻苦地监听着他们的谈话,收集他们讲到的俚语词汇,并记下这些行话的使用方式。他们三个都已结婚,因此大部分的话题都围绕着各自的家庭。
服务驾驶舱的是一个深褐色头发的漂亮空姐。我从厕所返回驾驶舱的时候,途中停下来,和她聊了一会儿。我得知她正在迈阿密短暂停留,于是就和她约了当天晚上见面,之后我回到了驾驶舱。她和当地的一个女性朋友住在一起。
下飞机前,我对那三位飞行员表示感谢。他们漫不经心地祝我好运,机长表示,只要我有需要,折叠椅随时为我准备着。
我以前从没来过迈阿密。机场航站楼被热带植物和棕榈树所围绕。温暖的阳光,还有晴朗清澈的天空,都惊艳到了我,让我兴奋不已。由于没有高楼林立,这里的景色开阔空旷,人们身着高档休闲衣服悠然地在机场漫步,我感到置身在一个前所未见的奇妙世界里。我走进航站楼之后才意识到,我还完全不知道泛美航空把它的员工安置在什么地方。好吧,反正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我走向泛美航空的售票柜台,柜台后边的姑娘正忙着接待乘客,她先请乘客见谅,然后走到我跟前。“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好奇地看着我,问道。
“是的。”我说,“我第一次在迈阿密做短暂逗留。我是以替补身份来这里的。一般我不飞这条航线。因为比较匆忙,还没来得及问我们的住宿地点。你能告诉我吗?”
“哦,是这样的,先生,如果停留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们就住在航路汽车旅馆。”她突然热心起来,答道。
“是的,我就一天。”我说。
“好的,旅馆离这里很近。”她说,“你可以等机组人员的专车,或者乘出租车过去。你打算叫出租车吗?”
“我想是的。”我回答。我只能乘出租车。我可不打算坐上一辆满是正宗泛美航空飞行人员的车。
“那请稍等一下。”她说着,走到她的位子边,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一张行李领取单大小的卡片给我,“把它交给前方出口处任何一位出租车司机。祝你逗留愉快。”
这肯定是一张免费车票,能乘坐迈阿密任何一辆出租车。航空公司的人真是生活在牛奶和蜂蜜酿成的安乐乡里啊!我一边走出航站楼,一边心中感叹。我喜欢牛奶,当我在那家汽车旅馆登记时,我知道自己也已来到了蜂房。我用化名登记,地址写的是纽约市邮件存局候领处。登记人员接过卡片,扫了一眼,便在卡片正面盖上了一个“航空公司机组人员”的红色印章。
“明天一早我就退房结账。”我说。
她点了点头:“好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在这里签字,这样明天早上就不用特地过来了。”
“我还是明天早上来签吧。”我回答说,“今晚我可能还会有些花销。”她耸耸肩,把卡片放好了。
我在旅馆内没有看见泛美的机组人员。水池边聚集了许多人,十分热闹,如果那里有泛美的人员,我也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我在房间里换上平时的衣服,找出东航空姐给我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给她。
她开着朋友的车过来接我,我们在迈阿密海滩的夜总会里玩得非常开心。我并没有对她展开任何追求攻势,也没有对她大献殷勤。我梦幻般的沉醉在第一次作为飞行员成功探险的喜悦中,把这事儿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我送回航路旅馆,然后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结账退房。大厅里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人在值夜班。他拿好我的钥匙,给了我房间账单让我签字。
“我可以在这里兑换支票吗?”我签了账单,问道。
“当然可以,你带着身份卡吗?”他说。
我把身份卡给他,并填了一张100美元的支票,对于这家旅馆来说,应该不算大数目。他在支票背面抄下了我假身份卡上的假员工号,接着把身份卡和五张20美元的钞票一起递给了我。我叫了辆出租车到机场。一小时后,免费搭乘了布兰尼夫国际航空的飞机前往达拉斯。布兰尼夫的飞行员丝毫不管闲事儿,没有向我打听什么,但有几次我还是非常紧张。我并不知道泛美航空是不在达拉斯起飞的,而我知道免费搭机的飞行员应该是去公干的。
“你到底是去达拉斯干什么的?”副驾驶用随便的口吻好奇地问道。我正思索着怎么回答,他把答案告诉我了。“你是开包机之类的?”
“是的,货运。”我这么说是因为知道泛美航空在世界各地都有货运业务。然后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我在一家几个航空公司机组人员合用的汽车旅馆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用一张100美元的空头支票诈了他们一票,然后立即搭机飞到旧金山。接下来的两年,我大抵遵循着这种程序模式并随机应变。用警察的话来说,就是惯用伎俩。
我用的这种骗法已经是老把戏了。航空公司、汽车旅馆以及酒店对此都有所防备。但那些大都市,或者国际机场附近的酒店和旅馆却都认为这是一桩好买卖,所以,当他们在和航空公司签协议来安顿他们的机组人员的时候,希望客户越多越好。这样至少能保证旅馆的最低入住率,而且毫无疑问,大多数的经营者觉得飞行员和空姐的出现能够吸引其他游客入住。航空公司也认为这个协议十分可取,因为起码这能保证他们的飞行员都有地方住,即便是在召开大会或者节庆活动时房间奇缺的情况下。另外,我从关于这个话题的无数次谈话中了解到,机组人员也喜欢这个计划,因为如此一来,他们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就能直接记到航空公司账上,简化了他们报销账单的流程。
世界各地各家航空公司之间的免费搭乘体制,同样是建立在良好的商业惯例基础上的。这不仅仅是出于礼节,它给处于紧急情况或形势下的飞行员提供了最大限度的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