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开酒吧，我再次回到医院。

月月躺在病床上，身体缩成一团，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才十七岁，已经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无论医生、护士，还是警察，谁跟她说话，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在我靠近的时候，她那一直紧绷的身体，才会稍微放松一点。

我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月月，吃一点，好不好？」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张嘴。

眼泪却顺着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放下苹果，轻轻抱住她。

「没关系，不想吃就不吃，妈妈在这里陪着你。」

我的怀抱似乎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她的小手，终于动了动，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今天也不会开口时。

一个蚊子哼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妈妈……」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在，月月，妈妈在。」

「我好脏……」

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他们……他们用手机……拍我……」

「好多人……好多手机……」

「妈妈，我是不是很脏？」

我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那些畜生，不仅毁了她的身体，还要用这种方式，毁掉她的精神。

我闭上眼，压下眼底翻涌的血色。

再次开口时，我的声音无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月月做了很多噩梦，对不对？」

她在我怀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一字一句，对她，也对我自己立下血誓。

「没关系。」

「妈妈会把你的噩梦，全都变成那些坏蛋的。」

「一个，都跑不掉。」

女儿睡着后，我走出了病房。

医院惨白的灯光，像一层冰冷的尸蜡涂在我的脸上。

月月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反复切割我的心脏。

「妈妈，他们拍了视频……好多……好多叔…」

视频。

交易。

王强。

还有那9个男人。

我没有哭，甚至感觉不到悲伤。

愤怒和仇恨已经将我整个人烧成了灰，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盛满杀意的空壳。

我回到家，那个我和王强曾经伪装成幸福模样的家。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烟草混合古龙水的味道。

他的书房没有锁。

这个男人自负到了极点，他笃定我只是个软弱无能的家庭主妇，除了哭泣和报警，什么也做不了。

我打开了他的电脑。

没有密码。

或者说，他觉得我根本不会想到去碰他的东西。

我像一个最专业的黑客，冷静地浏览着他硬盘里隐藏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普通，「工作资料」「家庭相册」。

可点开之后，里面却是另一番地狱景象。

无数个加密压缩包。

我尝试了王强的生日、我的生日、月月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全都错误。

我坐在椅子上，闭上眼。

王强是个极度自恋的人，他的密码，只会和他自己有关。

是那个他引以为傲的，第一次犯罪的日期？还是他第一个受害者的名字？

我不知道。

但我有我的办法。

我拿起他桌上常用的那支钢笔，触碰笔身的一瞬间，无数混乱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

数字、字母、符号，杂乱无章。

我的异能，似乎在进化。

它不再仅仅是预知死亡，触碰他最私人的物品，我甚至能窥探到他一部分的记忆碎片。

我捕捉到了一个不断闪回的组合。

「WQ19840815」。

王强的名字缩写，和他的出生日期。

自恋到骨子里。

我输入密码，压缩包「咔」地一声解开了。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每一个都用日期和一串代号命名。

我看到了月月。

也看到了其他陌生的，同样惊恐的脸。

男孩，女孩，年龄比月月还小。

他们身后的背景各不相同，有的是酒店，有的是车里，有的……甚至是在他们自己的家里。

视频里，那些男人的脸大多被打了马赛克。

但总有疏漏。

一个视频的角落，镜子里反射出一个男人的侧脸。

另一个视频里，男人手腕上的一块百达翡丽手表，清晰可见。

还有一个，脖子上有一颗显眼的黑痣。

我将这些特征一一截图，保存。

然后，我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客户名单」。

那是一个加密的Excel表格。

密码依旧是「WQ19840815」。

表格里，是长长的一串名单。

姓名，职业，联系方式，甚至家庭住址。

旁边还有一栏备注，「偏好」和「交易金额」。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志明。

我们对门邻居，那个总笑呵呵地跨月月聪明漂亮的男人。

他的备注是：【10-18岁，女，喜欢穿公主裙的。】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地狱的入口，就在我对门。

我拿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

黑色的封皮，像一块小小的墓碑。

我翻开第一页，用红色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下第一个名字。

张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