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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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中腥斗

寒风像刀子般刮过山崖,卷起细碎的雪粒拍打在君鹤的脸上。少年跪在刚垒起的新坟前,粗糙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和血丝。他机械地拍实最后一捧土,仿佛这样就能让爷爷睡得安稳些。

“爷爷...”

君鹤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被冰雪堵住了。三天前那个风雪夜,老人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鹤儿...你听好...”爷爷的呼吸像破旧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力,“你不是我亲孙子...十四年前...山脚雪地里...”

老人颤抖的手指向床头木箱,君鹤连忙取出那块从不离身的玉牌。温润的白玉上刻着“君鹤”二字,边缘处细密的纹路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带着它...去城里...权印觉醒...”爷爷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去...去...“

枯瘦的手突然垂下,像断了线的木偶。君鹤呆坐在床边,看着油灯将爷爷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和夜色融为一体。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在冻土上,君鹤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雪地,温热的液体终于夺眶而出,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您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君鹤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却怎么也擦不干不断涌出的泪水,“可是爷爷...我...我忍不住...”

山风呜咽着穿过松林,像是回应少年的哭泣。君鹤颤抖着将爷爷用了三十年的猎弓靠在墓碑旁,又解下自己的旧棉袄盖在坟头上。

“山里冷...您...您别冻着...”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支离破碎。君鹤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个残酷的现实。他转身冲进木屋,又很快冲出来,腰间别着柴刀,背上背着剩下的半袋干粮。

走到山路口时,君鹤突然停住脚步。他缓缓回头,望着那座被风雪笼罩的新坟,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要把坟茔完全覆盖,就像十四年前那场大雪,把他送到爷爷身边一样。

“我会找到答案的。”君鹤攥紧胸前的玉牌,指节发白,“不管我是谁,从哪来...您永远是我爷爷。”

山路上积雪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拔出腿来。君鹤机械地迈着步子,任由寒风抽打着脸颊。爷爷说过,最近的青林城在山南方向,步行要两天。那里有权印觉醒殿,每个满十四岁的少年都要去那里登记。

寒风像钝刀般刮过君鹤的脸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背后的行囊里装着仅剩的半块干粮,腰间柴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三天了。自从离开爷爷的坟茔,他就一直在这片林子里打转。干粮快要见底,水囊也早已结冰。君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穿过这片松林,应该就能看到官道了。

“沙沙——”

左侧的灌木丛突然传来异响。君鹤猛地顿住脚步,右手按上柴刀。山里的孩子都懂得,冬季饿极的野兽最是危险。

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君鹤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正要继续前行——

“咔嚓!”

一根枯枝在他身后断裂。

君鹤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不对,这声音太近了。他慢慢转身,瞳孔骤然收缩。

十步开外,一头通体漆黑的巨狼正低头嗅着他刚才留下的脚印。狼肩高近三尺,油亮的皮毛下肌肉虬结,獠牙间垂下的涎水滴在雪地上,腾起缕缕白烟。

“黑蚀狼...”君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爷爷说过,这是山里最毒的妖兽,唾液能蚀穿铁器。

黑狼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锁定了猎物。

君鹤的指尖触到柴刀柄,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的猎弓留在爷爷坟前,现在只有这把砍柴用的钝刀。汗水顺着脊背滑下,在寒风中立刻变得冰凉。

黑狼伏低身子,喉间发出“咕噜”的威胁声。君鹤知道,这是攻击的前兆。

“来啊!”他突然暴喝一声,猛地抽出柴刀劈向身旁的松树。

“砰!”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积雪轰然砸下。黑狼本能地后跳,君鹤趁机转身就跑。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君鹤拼命往林子边缘冲,那里有爷爷说过的官道。成年黑蚀狼很少离开密林,只要——

“嘶啦!”

后背突然传来剧痛。君鹤踉跄着扑倒在雪地里,翻滚间看到黑狼的前爪上沾着血迹。棉袄被撕开三道口子,下面的皮肉火辣辣地疼。

黑狼踱步逼近,嘴角咧开,像是在嘲笑猎物的徒劳。

君鹤握紧柴刀,突然注意到狼的右后腿有些不自然地蜷着——是旧伤!爷爷说过,瘸腿的野兽总会下意识保护伤处。

黑狼扑来的瞬间,君鹤没有躲闪。他迎着腥风挥出柴刀,刀刃狠狠砍在狼腿上。

“嗷呜!”黑狼吃痛偏了方向,利爪擦着君鹤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君鹤趁机滚到一旁,后背撞上树干,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黑狼的右腿汩汩冒血,但凶性更盛。它不再谨慎,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君鹤咽喉。

生死关头,君鹤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双腿猛地蹬向树干,借力扑向黑狼,柴刀对准狼眼狠狠捅去。

“噗嗤!”

刀尖没入眼球的声音令人牙酸。黑狼疯狂甩头,君鹤死死抓住刀柄不放。狼爪在他胸前、腹部撕开一道道口子,温热的血浸透了破旧的棉衣。

“去死!”君鹤怒吼着,用全身重量压着柴刀往深处捅。黑狼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轰然倒地,只剩肌肉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君鹤瘫坐在血泊中,浑身发抖。他的左臂软绵绵地垂着,可能是骨折了;胸前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得...包扎...”他哆嗦着撕下衣袖,却发现自己连打结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君鹤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官道方向爬。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很快被新雪覆盖。

当他的指尖终于触到坚硬的石板路时,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官道...终于到官道了...过往的车马...会有人发现...

君鹤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恍惚看见手腕内侧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寒冷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