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假面舞会
江城国际酒店的旋转门吞吐着珠光宝气的宾客,萧凡的定制皮鞋碾过地毯时,鞋底的防滑纹恰好嵌进暗纹里的帆船图案——与他十六岁收到的匿名礼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水晶吊灯在挑高九米的穹顶下折射出万千光斑,像极了十年前父亲书房里那盏被打碎的琉璃灯,碎片曾划破他的掌心,留下帆船形状的疤痕。
二楼宴会厅的胡桃木门敞开着,《海上钢琴师》的旋律混着香槟气泡声涌来。萧凡站在楼梯拐角,看见林婉儿正将一片银杏叶别在米色旗袍的盘扣上,颈间的千帆链随着动作轻晃,每片玉叶的帆船纹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江城旧码头的方位。
“萧总今日的袖扣,倒是应景。”她转身时,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恰好接住一道光,在萧凡胸前投下K-07的光影。他低头,银质帆船袖扣的船腹处,果然刻着极小的字母组合,与昨夜从陈永年病房找到的输液标签一致。
会场中央的拍卖台被布置成旧码头模样,青花瓷瓶置于锈迹斑斑的集装箱模型上,编号“K-07”用鎏金漆写在箱侧。萧凡注意到,苏明远正与深海投资的代表低语,后者手腕内侧的刺青若隐若现——三个月前,他在伦敦见过同样图案的黑帮成员。
“各位,这件明代青花海水纹瓶,是当年郑和下西洋船队的同款制式。”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更特别的是,瓶底刻有‘K-07’暗纹,据说是某神秘商团的专属标记。”
萧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的U盘,金属外壳的棱角刺痛掌心。当林婉儿举牌到八百万时,他忽然看见苏明远向深海投资代表点头,后者立刻将号牌举到一千万,袖口的刺青完全暴露——正是K-07的变形体。
“一千二百万。”林婉儿的声音像浸了碎冰的甜酒,眼尾的痣随着笑容扬起,“萧总不会以为,靠父亲留下的帆船袖扣,就能赢过真正的航海家吧?”
会场响起低低的轻笑。萧凡望着她胸前的千帆链,想起十岁那年她父亲说的话:“婉儿的名字,取自‘千帆过尽’,希望她将来能在商海乘风破浪。”而现在,这句祝福更像诅咒。
“两千万。”他的号牌举起时,会场彻底寂静。苏明远的瞳孔微微收缩,深海投资代表的嘴角划过不屑——他们不知道,这个数字正是父亲保险柜里股权代持协议的签署日期。
拍卖锤落下的瞬间,萧凡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张恪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陈老失踪”,附带的定位是旧码头的K-07集装箱。他望向落地窗外,远处的灯塔正在闪烁,每七秒一次,与怀表的齿轮转动频率分毫不差。
“失陪。”他向林婉儿颔首,转身走向消防通道,却在拐角处被拽进紧急出口。林婉儿的旗袍开叉蹭过他的西裤,体温透过薄纱传来:“别去地下车库,监控在五分钟前被黑,电梯间有三个戴医用口罩的人。”
“你怎么知道?”萧凡按住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触感柔软却带着薄茧——那是握高尔夫球杆的痕迹,也是父亲教他打壁球时磨出的同款茧子。
“因为我今早收到这个。”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段监控录像:凌晨三点,陈永年的病房,护士转身的瞬间,老人被注射某种药物,手臂上浮现出K-07的荧光刺青,“和你十六岁时收到的匿名礼物,用的是同一种荧光剂。”
萧凡的后背撞上消防栓,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生日,他在书包夹层发现的帆船模型,在紫外线灯下发着同样的光,底座刻着“K-07,等你长大”。
宴会厅方向传来骚动,苏明远的声音混着钢琴杂音飘来:“萧凡?王董事说你答应过要为港口重建项目致辞——”
“从安全通道走,”林婉儿将千帆链摘下塞进他掌心,玉叶的棱角刺痛他的疤痕,“二楼露台有我的保镖,他们会带你去地下三层,那里直通旧码头。”
地下车库的声控灯每隔七秒闪烁一次,萧凡数着节拍转过第三个拐角,忽然听见消音器特有的“噗”声。子弹擦着发梢掠过的瞬间,他本能地扑向右侧阴影,手肘撞上消防栓的同时,看清了杀手的手腕——K-07刺青,与深海投资代表同款。
“萧总身手不错。”苏明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萧凡转身,看见叔叔正用手枪指着自己,袖扣上的祖母绿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泛着血光,“可惜你父亲没告诉你,K计划的继承人,从来不止你一个。”
跑车的轰鸣撕裂寂静,银色保时捷冲破栏杆的瞬间,萧凡抓住苏明远的手腕猛地后拧。子弹射向天花板的同时,他撞开消防通道门,林婉儿的车恰好停在门口,车顶的探照灯照亮杀手面罩上的K字标志。
“上车!”她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递过格洛克17,“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注意灯塔的闪光节奏——七秒间隔,换弹时间足够。”
跑车在螺旋车道疾驰,萧凡从后视镜看见苏明远正对着对讲机怒吼,领口处露出半截刺青——不是K-07,而是锚形图案,与陈永年尸体上的匕首纹路一致。
“他是K组织的‘潜伏者’,”林婉儿踩着油门,车速表指向180,“父亲的合同里写着,每个代号对应不同的任务,苏明远的职责,是监视所有可能背叛的人。”
萧凡摸向口袋里的千帆链,玉叶边缘刻着极小的日期:1997.10.15——K计划启动日,也是他和林婉儿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你父亲呢?”
“他是‘背叛者’,”林婉儿的声音突然哽咽,“三天前我在他书房发现抗抑郁药,还有张字条:‘K说婉儿的刺青位置不对,她不该和萧凡在同一条船上。’”
跑车在滨江路急刹,萧凡望向旧码头方向,三束探照灯正扫过K-07集装箱,光束里飘着细小的银箔——和父亲葬礼上撒的纸花材质相同。他忽然想起,陈永年的葬礼定在明天,而苏明远坚持用银杏叶形状的纸花。
“他们在转移核心文件,”林婉儿递过夜视望远镜,“看见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了吗?深海投资的首席法律顾问,十年前帮K组织注册过十七个离岸公司。”
萧凡透过镜片,看见男人正将文件箱放进集装箱,箱盖上印着与青花瓷瓶相同的K-07暗纹。更远处,灯塔的光束扫过他的脸,萧凡猛地怔住——那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私人医生,三个月前刚从苏氏辞职。
“是他给父亲注射的镇静剂,”萧凡的手指捏紧望远镜,“父亲去世当晚,办公室的沉香里混着雪松味,和他白大褂上的味道一样。”
林婉儿的手忽然覆上他的,体温透过手套传来:“我查过,他在瑞士银行有个账户,户主名是K-07 Team,上周刚收到苏明远转的五百万。”
对讲机传来沙沙声,保镖的声音带着杂音:“萧总,陈老的定位信号在旧码头西侧仓库,信号很弱,可能——”
“去三号仓库。”萧凡打断他,想起U盘里父亲未说完的话,“深海投资的受益人,很可能就在那里。”
旧码头的铁丝网被剪开个缺口,萧凡踩着生锈的铁轨前进,靴底碾碎的贝壳发出类似怀表齿轮转动的声响。当他摸到K-07集装箱的门把手时,掌心的疤痕突然刺痛——和十六岁那年摸到帆船模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萧凡!”林婉儿的低喝传来,他本能地侧身,匕首擦着喉咙划过,在集装箱上留下K形划痕。月光下,杀手的面罩滑落,露出半张脸——正是苏氏集团的前保安队长,父亲曾救过他的女儿。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如果我不动手,就把小雨扔进海里——”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狙击枪的枪响。男人的身体猛地抽搐,鲜血溅在萧凡胸前的千帆链上。他接住逐渐冰冷的躯体,发现其手腕内侧刻着极小的“07”,与自己的“K”刚好组成K-07。
“他们在清理所有知情人。”林婉儿蹲下身,捡起男人掉落的钥匙,“包括当年在码头工作的每一个人。”
三号仓库的铁门推开时,腐木味混着海盐气息扑面而来。萧凡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无数K-07的涂鸦在灰尘下若隐若现,中央的木桌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十二艘帆船模型,每艘船底都刻着名字——苏建雄、林振邦、苏明远……还有萧凡和林婉儿。
“第十三个罐子是空的。”林婉儿的手指划过积灰的标签,“应该是留给K的。”
文件箱打开的瞬间,海风卷着细沙灌进仓库。萧凡翻开第一份文件,是1997年的股权代持协议,受益人一栏盖着K的私人印章,图案是锚与帆船的结合体。第二份文件让他血液凝固——父亲的死亡证明,签署日期是十月三十日,比实际死亡时间早了十二小时。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替死鬼,”林婉儿指着照片里的替身,“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连后颈的痣都复制了。”
萧凡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份文件,是K组织的成员名单,第十二个名字是他自己,代号“领航者”,旁边标注着:“2025年10月31日,启动K-07终极计划”。而林婉儿的名字在第十三位,代号被划掉,改成了“背叛者”,和她父亲一样。
“原来我们从出生起,就是他们的棋子。”林婉儿的声音轻得像海风,“K-07不是集装箱编号,是‘第七代领航者计划’,我们的父辈是第六代,而我们——”
仓库顶部传来钢架断裂的声响,萧凡抬头,看见吊车的钢索正吊着集装箱砸下来。他猛地拽住林婉儿冲向侧门,集装箱落地的巨响中,听见她闷哼一声——钢索碎片划伤了她的小腿。
“没事吧?”他撕开衬衫下摆,替她包扎伤口,触到她大腿内侧的刺青——完整的K-07图案,比自己的多了锚形底座,“原来你的刺青在这里。”
林婉儿别过脸,耳尖通红:“八岁那年,父亲说要给我个‘航海家的印记’,没想到是K组织的烙印。”她忽然指着门外,“看!”
灯塔的光束第三次扫过时,萧凡看见海平面上漂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卷羊皮纸。他趟过浅滩捡起,展开后,是父亲的字迹:“萧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启航。K组织的核心,藏在他们最爱的符号里——”
字迹在此处被水渍晕染,最后一行勉强辨认:“不要相信任何没有刺青的人,包括你的叔叔和——”
枪声从后方传来,萧凡本能地将林婉儿按进海水里。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他看见苏明远站在仓库门口,手里的枪还在冒烟,袖口的锚形刺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萧凡,”苏明远的声音带着遗憾,“你父亲总说你是天生的领航者,可你不知道,领航者的结局,从来都是和船一起沉没。”
海水灌进萧凡的皮鞋,他摸到口袋里的千帆链,玉叶的棱角刺痛掌心。灯塔的光再次亮起,七秒的间隔里,他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真正的航海家,不会被星座指引,他们自己就是北斗。”
“叔叔,”他站起身,海水从西装滴落,“你漏看了一样东西。”他掏出U盘,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陈老在昏迷前,已经把K组织的核心数据上传到了星途资本的云端,包括你这些年转移的每一分钱。”
苏明远的瞳孔骤缩,身后传来警笛声。萧凡看见林婉儿正用卫星电话通话,袖口的微型摄像头闪着微光——原来她刚才的受伤,不过是为了激活隐藏的拍摄设备。
“你输了,”林婉儿站起身,旗袍下摆滴着血,却笑得像个真正的航海家,“K组织的清算名单,现在已经在金融监管局的邮箱里,包括你在开曼群岛的十八个账户。”
苏明远的枪“当啷”落地,远处传来脚步声。萧凡望着这个从小疼爱的叔叔,忽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发里藏着几根银丝——和父亲替身尸体上的头发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苏明远惨笑:“因为我们都是K的棋子,从你父亲决定启动K计划的那天起,就没人能逃脱。”他指向萧凡胸前的千帆链,“包括林婉儿,她以为偷了合同就能自保,却不知道,K的终极目标,是让你们俩——”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快艇的轰鸣。萧凡转身时,看见海平面上亮起无数红点,像极了K-07的荧光刺青。林婉儿忽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比海水温暖:“不管K是谁,我们至少赢了第一步。”
灯塔的光再次亮起,萧凡望着怀里的文件、掌心的刺青、颈间的千帆链,忽然明白,这场假面舞会从未结束,他们摘下的,不过是第一层面具。真正的K,或许藏在十年前的旧码头,藏在父亲未说完的日记里,藏在每一个带着K-07印记的灵魂深处。
而他和林婉儿,这对被刻在同一条船上的领航者与背叛者,注定要在这片充满阴谋的商海里,一边互相猜忌,一边背靠背战斗,直到找到那座真正的灯塔——或者,一起沉没在K计划的风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