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考试
「疲劳过度，治疗后没有适当休息才会晕倒。」
皮尔曼校医递过一瓶药剂：「她醒来后让她喝掉。今晚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就没事了。」
克罗森点了点头。
校医离开前，希礼突然说了句：「今天的事还请您保密，如果能忘记就太好了。」
他的声音如水银泻地，清澈温柔。语气不重，每一个字像落入湖面的水珠，静静荡起涟漪。
那双蓝得不真实的眼睛静静望着校医，大海一般的瞳孔，此刻波光粼粼，澄淨的让人失神，像海洋最平静的时刻，无风无浪，只有潮声在心底迴响。
皮尔曼脑中一阵发沉，带着轻微的恍惚离开了房间。
直到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他才勐然皱起眉头：「……我刚刚是走神了吗？」
他揉着太阳穴，嘀咕着：「大概最近真的太累了……不过……我刚刚……到底在做什麽来着？」
克罗森捡起葳尔掉在一旁的面具，掌心涌出金色魔力，一把揉碎了上头残留的藏匿魔法阵，魔力化成金丝在面具上缠绕盘旋，迅速编织成一个複杂的高阶追踪阵。
他手指收紧，兽瞳勐地一缩，金色的瞳孔转为竖形。
葳尔昨日的行踪一帧帧浮现在他眼前，像倒放的记忆片段，兽瞳追着她的身影，一路追踪到光雾森林深处，画面定格在地下街入口，随即断裂。
克罗森垂下眼睫，瞳色渐渐恢復：「她去了地下街。」
「也不叫上我们…」欧泊特靠在椅背，语气裡溷着担忧与受伤：「是怕我们拖后腿吗？不是一个小队的吗？」
希礼低声回应：「很像她的风格。」
敢去鬼族卧底的人，又怎麽可能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
这时，床上的人幽幽转醒，头疼脑热，额上冒着冷汗，睁眼时眼神还有些涣散。
「把药喝了。」
克罗森立刻将她扶起，顺手把枕头垫在她腰后。
希礼看不下去，一脸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平常对人冷冷淡淡的，这时候就会刷存在感。
果然是兽人，历史课本上怎麽说来着？
精明、现实、善于刷存在感！
葳尔喝下药，脸色稍稍转好，额上的汗也渐渐退了。
三人见她无碍，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她忽然叫住。
「等等。」葳尔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沉稳，「我昨天在地下街，听到了一点消息。」
三人顿住脚步，下意识对视一眼。
葳尔的坦白，并非在他们预料中。
毕竟以葳尔一贯的行事风格，消息能讲一半就算客气，藏着掖着才是常态。
惊讶在心底浮起，却没人点破。
他们压下诸多情绪，默默收敛神色，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她的话语上。
任务为重，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即将说出口的讯息。
「鬼族的目标，是古堡。」
一瞬间，空气都彷彿凝滞。
三人的呼吸不自觉变重，眼中闪过警惕与疑惑。
裡应外合，必然有内鬼。
察觉到他们呼吸缩紧，葳尔像是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嘴角弯出一抹自信又清醒的笑：「帝国没有叛徒。」
三人同时鬆了一口气。
帝国不怕输不怕恶战，就怕真心以待的战友是敌人。
「古堡一定有秘密，我们得挖出来。」葳尔眼裡闪着战意，恨不得立刻行动。
没注意到，三人听完后却一言不发，抱臂而立，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这时候就记得我们了？」欧泊特语气阴阳怪气，「昨天去地下街，有想过我们吗？」
「根本不想带我们，还说自己要回房补眠。」希礼火力全开。
克罗森没说话，但眼神像刀子，狠狠戳在葳尔身上：「骗子。」
「我道歉！我错了！」葳尔见他们不买帐，只好加码补救：「要不这样，约法三章？」
真的？
当然是假的。这关先过了再说，反正下次她还敢！
葳尔算盘打得响，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三人每个都比她还精，早看穿她的伎俩了。
「好，那就签契约吧。」
克罗森唰地掏出魔法契约，希礼立刻刷刷刷写好条款，三人轮流签名，然后齐齐把契约递到她面前。
接着是三人熟练的相声流程：
「签吧。」
「就等你了。」
「不准反悔。」
葳尔还没回过神，欧泊特已经捏着她的大拇指按了上去。
契约瞬间生效，魔力一字一句渗入纸张，一撇一奈皆染上他们各自魔力的色泽。
三人带着契约迅速退场。
「热可可在桌上。」欧泊特说得飞快。
关门那刻，飘来克罗森一句：「晚餐见。」
还附送一张薄薄的副本。
魔法契约
第一条：万不得已不得单独行动，以团体优先。
第二条：遇到危险、困难需主动寻求协助。
第三条：牢记你有队友：希礼亚当、欧泊特齐朦、克罗森帝努王子。
违约者，由其他契约者共同处置。
葳尔看完后，愤怒地往旁边枕头砸了一拳，但想到这裡不是自己房间，又默默把枕头拍回原样，抿唇顺走桌上的热可可，气呼呼回到自己房间。
她走路踩得重重的，刚走出几步又想到楼下有人，立刻放轻脚步。
终于回到自己的床，葳尔一把抱住她的超大恐龙，
生闷气。
「我要回护卫队。」葳尔发消息给队长
队长没回。
「我要退学。」换发给特里国王。
国王已读不回。
「他们三人很烦！」她发给维莉塔皇后。
皇后已读，三秒后发来他们小时候的丑照。
同一时间，收到特里国王的转帐通知，后面备注：认真学习。
以及队长的豪华邮轮五日游、夜店免费入场卷、吃到饱餐卷。
气消了。
舒心了。
可以好好睡觉了。
生气耗了太多脑细胞，睏意上头，葳尔把冷气的温度调低，用棉被把自己捲成蛹，全身被软绵绵、毛绒绒包围，她幸福的闭上眼睛，睡了一场最放鬆的觉。
晚上六点，古堡的钟声缓缓响起，低沉而悠长，像是岁月斑驳的耆老低声呢喃，沉稳中带着威严，年迈却不容轻视。对此刻的葳尔而言，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钟声象徵晚餐时间已到。不久，房门被轻敲两下，一本精緻典雅的菜单从门缝悄然滑入，宛如一隻有礼的纸鹤，笔直飞进她手中。
她随手翻阅，日式、中式、西式菜餚琳琅满目，甚至还可选择在房内用餐，或前往传说中的「浮空餐厅」。
那座餐厅位于古堡四翼楼层所围绕的中央，与二楼等高，悬浮于无形的魔力结界之上。它无楼梯、无走道、无桥樑，宛如悬浮于半空中的圆形小岛，孤悬天际。
餐厅整体如琉璃铸成，半圆形的水晶穹顶罩着整片用餐区，牆面是由镂空金属与透明浮印魔法织构而成，华丽却不失稳定。置身其中，能俯瞰整座古堡中庭，夜幕降临时，雾气与光影在空中交融，如梦似幻。
而这座浮空餐厅最引人瞩目的，是「到达方式」。
唯有掌握魔法，方能抵达。对学生而言，这不只是通勤方式，更像是一场潜移默化的测验。
若无一定魔力水准，连饭都吃不上。
再一次敲门声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吃饭囉～」欧泊特搭着克罗森的肩膀，一脸轻鬆。
希礼上下打量她几眼，点头认真道：「校医的药，看来蛮有效。」
「改天好好谢谢皮尔校医。」
葳尔关上门，脚下随之亮起一道複杂繁密的魔法阵。
她的魔力像流动的墨汁蔓延开来，下一瞬，紫色火焰自地面窜起，缭绕四人，越燃越烈，如脱繮的野马、如试探底线的顽童、如压抑太久的情绪宣洩。
她毫不收敛地释放魔力，烈焰沿着走廊掠过，装饰的瓷器映出妖异的光泽，彷彿被神祕的符咒点缀。
葳尔的瞳孔，倒映快燃烧殆尽的魔法阵，她闭上眼，脸上带着微微的陶醉，平静却享受。
而她身边的三人，仅是静静站着，无人被魔力波及，甚至看不出一丝紧张。他们偶尔轻拍跳过来的火苗，如同在安抚顽皮的小兽，神色自若，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丝疯狂。
愈强则强，慕强的血性与傲骨，早已融入帝国子民的血液中。
浮空餐厅的测验，是分宿舍后的第一场「小考」。
想住得起，就得有本事撑得住。
古堡宿舍由同住的教师亲自命题，其他宿舍则由舍监代表出题。
一支小队中，仅会挑出一人应试，但选择可不是随机的，被选中的人，代表出题者对其能力有所怀疑或过度好奇。
换言之，古堡教授认为葳尔，
不够格。
克罗森低头看了眼手錶，掐准时间，随手捻灭指尖的火焰，向前迈出一步。
欧泊特紧跟在后，懒洋洋地拨开燃烧的紫焰，纵容火苗在他衣襬上烧出破洞。
希礼则优雅地扣好袖口，走进魔法阵中心，皮鞋无声地踩熄欲燃的火星。
熊熊烈焰在他们身后窜起。
一场壮丽的魔力盛宴，既是交卷，也是宣告。
「他们选错人了。」希礼冷声道，语调轻慢，却带着刀锋般的嘲讽。
「教授们眼神不太行嘛。」欧泊特勾唇，笑得轻蔑。
「得让他们大失所望了。」克罗森语气懒散，眼神却锋利如刃。
葳尔双眸泛起浓郁的紫光，万物皆有灵，灵魂便是脆弱之处，在她的眼中，所见之处变得模煳不清，只有灵魂的轮廓在她眼中一览无遗，栩栩如生，清晰可见。
「走吧。」
魔法阵启动完成，紫焰倏然一闪，四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未散的硝烟与高温的馀烬。
自那一刻起，整座古堡，乃至整个斯兰希灵大学，都知晓
葳尔·乌西里亚。
那位不容小觑的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