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测试
晚上十时前,秦厄感觉到睏意,上床准备睡觉。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包括林申生教授在内的其他人并没有到场,目的应该是为了让他能够安然入眠。
半小时后,各类仪器操作人员进入房间准备就绪。接近二十三时,林申生等人才陆续进入测试室。子时后,秦厄的怪梦如期而至,那只黑盒子突兀出现,诡异的是,他在向里面钻之前竟然回头,像是看得清房间内忙碌着的人们,甚至还露出魅惑的一笑。随后,梦中的秦厄自己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举动?我有自主意识吗?他即刻否定了梦中的自己,因为他并不能抑制向盒子里钻的冲动。难道意识真的被操控了吗?
凌晨接近三点的时候,对秦厄的测试结束,因为他的梦结束了,标志是他“活”了,身体的所有指标都回归正常。秦厄本人并没有醒来,继续在酣睡。
覃骏副部长望着静默的大家,显然除林申生教授外,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对刚才测试结果的震惊之中。他们都是搞科研的,研究的项目又都可以归类为医学和生命科学。那些仪器显示的图像、曲线和得到的数据,以及其它一些测试手段都切切实实地证明是在对一个死人忙碌,但他们的内心同样确确实实地明白:他还活着。
林申生打破沉寂,看着大家说道:“你们都看到和体验到了,感觉上,从他进入梦境的那一时刻起,时间像是在他身体内部停止了——或许说‘终止’更准确一些,而他就处于时间终止的状态。所以,对于他来讲,无所谓‘死’,即根本就不存在‘死’这个概念。他身体内部的时间继续后,就自然而然地‘活’了过来。”
高余存教授说道:“他所有的器官都停止了功能——我是指能够监测到的,毕竟他的梦还在进行——那么问题来了,他是靠什么维持了这近三个小时的生命?”
袁同道教授说道:“这还能归结为生命科学的课题吗?”
钟琹博士说道“好像确实超出了一般认识上的生命科学范畴。”
覃骏说道:“秦厄是一个人类生命体,当然还应该归类于生命科学。”
高余存像是有点担忧,对覃骏副部长说道:“能立项吗?用什么名义?是否超出了我们研究的范畴?”
钟琹说道:“各位领导老师,你们不觉得这样意义更大,更有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科研成果吗?打个不十分恰当的比喻:秦厄的这种状态如果得到破解,是不是可以代替人类身体用‘液氮冷冻’的方法保存到未来的设想呢?毕竟他是在自然条件下进入到这种生命体征状态。他的皮肤乃至整个身体,还在自然地和外部接触,处在自然环境之中。”
林申生插话说道:“你们是否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的梦。他是因为有了这个奇特的梦,才出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身体状况。”
极少说话的袁同道忽然开口说道:“我想到一个问题。秦厄的梦不断重复着同一内容,如原版复制。还有,这个梦的规律性,都在夜间十一点至三点范围内,也就是十二时辰里的子时到丑时,时段大约三小时。而且,这个梦是被迫的,不做不行。秦厄自己说,梦里都是他被迫去钻那个盒子。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被吸引住了,看着他等待下文。
袁同道说道:“这像不像有一台设备,定时定内容地向他发射讯号?如同一台无线发射机定时向另一台设备发送同一内容的讯号?”他顿了顿,说道:“也就是说,他这个梦的产生来自外部的某个什么?这个讯号的来源控制了做梦的时间和内容。”
这个思路太新颖,或者说很奇特,一时不好消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互相询问:这观点,靠谱吗?
不管怎样,袁同道的话还是引起了争论,而且有点激烈。焦点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设备,无论是秦厄在上海还是在武汉,一直发射着这样的讯号,还竟然能让秦厄的大脑接收到?目的是什么?
几个人议论到天亮也没有个结果。看到窗外晨曦已现,忽然都有了困乏的感觉,决定隔时再谈。秦厄也醒了,于是各自回家。临走时,钟琹博士开了一句玩笑,说道:“我看,只有外星人能够做到吧?”
大家一愣,随后笑了起来。秦厄不明话由,暗忖:这些人都是顶流学者,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说话这般没头没脑,还开心地傻笑?
秦厄是睡着觉渡过测试的,所以并不感到疲困。妈妈的病让他十分忧虑,就想找找根由。回到家,他和妈妈拉呱,几十分钟过去,她只是重复着“他死了”“你哥哥”的话,根本询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看她的样子,不是不想说,像是什么也不清楚,说不出来。这坚定了秦厄对于妈妈关于“双胞胎”的说法只是臆想和幻觉。
秦厄想解决妈妈的心病却无从下手。他也想过去妈妈生产的医院查询,可是时间太久远了,何况当年接生的医生护士都已经做了定论,还能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吃过早饭,他去岳父母家,妻子自己没回来,却让他捎了不少东西。所以,虽然路很近,还是叫了出租车。他酸溜溜地在心里嘀咕:还是对自己的父母更贴心啊!
薛梅的父母亲做小生意,经营旅游产品,在汉街有自己的小店。所以,她自小虽家无大富,却也生活优渥。恋爱时秦厄曾经问过她为什么硕士毕业后不留在武汉?她回答说,从小到大生活学习没离开一条楚汉路,早就腻歪了。秦厄想:这就是极度的逆反吧?
薛梅当时反问:“你不也是这样吗?”
秦厄赖着脸皮说道:“我来上海是为了邂逅你嘛!”
薛梅羞赧地说道:“讨厌!”
其实两人都有机会留在武汉父母身边,却都鬼使神差地去了上海,而且竟然在那里相识恋爱结婚,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楚河汉街的名称来源于秦朝末年刘邦和项羽的楚汉争霸,是武汉著名的旅游景区,常年游人如织,时至国庆假期更是比肩接踵,络绎不绝。这是商业的绝对旺季,生意人当然不能懈怠。所以,秦厄的岳父母虽然见了女婿挺亲,却没有太多时间陪他闲聊。
国庆期间都放假,所以秦厄略微做了一下规划,配合好林申生教授的测试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同学聚会了,初中高中大学,不同的群体,想到一个个相聚的场景,让他既兴奋又期待。其间还另有安排,比如现在就想回母校看看。出了岳父母家,他就沿着汉街一路走来,虽然熟路熟景,一样兴致盎然。走到“乔记热干面馆”,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从蹒跚学步到大学毕业,二十余年的吃面光景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他十分喜欢吃热干面,这家几十年的老馆是他的最爱,虽然店面几经区域改造移址,但始终没有离开汉街。秦厄忍不住口涎,虽然不饿,,还是叫上一份,边吃边回味:香酸辣爽,就是这感觉了。
这样逛荡了一个多小时,秦厄从屈原广场出了汉街。完全出于怀旧和崇敬的心理,他打车来到八一路299号,选择从武大正门进入。这个大门于2013年120年校庆时新建,那时他已经毕业离校。他盯着牌坊上写着的“国立武汉大学”看了很久。上学时他走的多是西北的文澜门,后来有一次回校也是走的那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新建牌坊,心情颇有些感慨和激动。
学校明天开始国庆放假,学生们现在还上着课。秦厄避开了教学区,沿着校园内主要景区走着,弯弯绕绕走过了珞珈广场、桂园、樱园、世纪广场、喷泉广场,看看上午课就要结束,加快脚步从文澜门出了校区。
秦厄在游览校园景区过程中思绪一直在妈妈的病和自己的怪梦之间缠绕。他惑疑和纠结的是:妈妈的梦和自己的梦到底有没有关联?她正是在自己开始做怪梦时有了心疾,而自己进入梦境后呈现的又是“死”的体征,这不会是巧合。问题是:自己做怪梦妈妈并不知道,妈妈患了心病自己也不知道,两者是怎么关联上的?心灵感应吗?
武汉是中国著名的四大火炉城市之一。今天是九月最后一日,已经过了盛夏,空中有云,又有微风吹拂,并没有热得受不了,但秦厄思考得心烦,还是出了些许躁汗。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午饭等着他。或许是见到了秦厄的缘故,妈妈从昨天起身体状况和气色好了许多,现在已经看不出生病的样子。本来就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情绪好点其它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她竟然有心情做了汤包,是秦厄小时喜欢的饭。爸爸一早上班去了,走的时候秦厄还问到:“怎么前天歇着,今天又工作了?”
爸爸说道:“前天你妈妈情况严重些,我不放心,下午请了假。”
秦厄“噢”了一声,想:原来还是关心妈妈的。
吃饭的时候,妈妈有些呆愣,看着秦厄,偶尔夹起汤包忘记往嘴里送。秦厄不禁担心,又不敢表露,笑着对妈妈说:“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
妈妈说道:“你哥哥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有我分得清你俩。”
秦厄想:还得疏导。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爸爸也分不清吗?”
妈妈怨气地说道:“他都不承认你有个双胞胎哥哥。”
秦厄想想说道:“是不承认,还是不知道?”
妈妈叹口气,说道:“或许就是不知道吧?”她说:“爹和妈还是有区别的。孩子和爹精血相通,和妈是骨肉相连。孩子受到伤害,爹会怒,会反击;妈会痛,会守护。”
秦厄看着妈妈,说道:“嗯?还有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