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降神胎动
三百六十具青铜棺椁蒸腾着龙涎香，陈九章踉跄后退，后背抵住刻满《青囊书》经络图的舱壁。
玄黄司掌印使的祭袍无风自动，袖口垂落的青铜锁链正从棺椁中抽取金线，那些金线末端连接着无数跳动的心脏标本。
“三年前，你父亲用辰位匕首切断地脉供养。”老者指尖掠过棺椁上的星图，“但他没算到，你才是地支轮盘真正的「辰位」。”
陈九章胸口的青铜罗盘纹路骤然发烫，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勾勒出完整的河图大阵。
他握紧辰位匕首，刀锋却不受控地转向自己咽喉：“你们…在我血脉里埋了什么？”
“不是埋，是唤醒。”掌印使敲击棺椁，某具棺盖应声开启——内部悬浮着与他面容相同的干尸，“从你祖父那代起，陈家人就是地支轮盘的人柱。”
舱壁突然渗出沥青状黏液，浮现出六十年前的画面：祖父陈玄龄在青铜鼎阵中割开手腕，血液化作锁链捆住咆哮的巨龙；十二名玄黄司祭官将婴儿时期的父亲放入鼎心，鼎腹饕餮纹化作触须扎入其囟门。
“住口！”陈九章挥刀斩断金线，断裂的丝线在空中扭曲成《周易》蛊卦。
他撞开舱门逃入甬道，听见背后传来棺椁集体开启的轰鸣。
三百六十具陈氏先祖的尸骸睁开晶状体眼球，脊椎骨节节脱落，化作青铜算筹悬浮成黄道十二宫阵型。
甬道两侧的青铜管道猛然炸裂，喷出混着甲骨文的腥臭液体。
陈九章在滑腻的舱壁上攀爬，行进中右手的鳞片与金属摩擦出火花。
前方通风口突然探出机械触须，深瞳学会的探海者正用水晶镜片扫描他的瞳孔。
“检测到活体星图，回收程序启动。”
探海者胸腔裂开，射出缠绕神经丝的青铜网。
陈九章翻身跃下管道，坠入布满齿轮的检修舱。
成排的混乱、不可名状的杂交植物在暗处蠕动，藤蔓上挂满刻着《天工开物》插图的金属叶片。
“坎位，震三爻！”熟悉的清喝声传来。
傩面女子破开舱顶跃下，青铜剑斩断追击的触须。
她面具已碎裂大半，露出半张爬满星图纹路的脸：“用辰位匕首刺膻中穴，暂时阻断血脉共鸣！”
陈九章反握匕首刺入胸口，剧痛中喷出的血液竟在空中凝成微型浑天仪。
追击的青铜算筹突然停滞，先祖尸骸迸发出不甘的尖啸。
女子拽着他钻入排污管道，粘稠的黑色液体里漂浮着刻有「影织者」标记的金属残片。
“这是归墟教团的记忆熔炉。”女子撕开袖口包扎他伤口，“所有被吞噬者的意识都储存在里面。”
管道突然剧烈震颤，前方出现巨大的血肉搅拌器。
数百张人脸在齿轮间哀嚎，陈九章认出其中竟有灰烬兄弟会的焚身者。
辰位匕首突然自行飞起，在搅拌器表面刻出《连山易》遁卦，金属外壳应声龟裂。
“跳进缺口！”女子推了他一把。
陈九章坠入球形舱室，粘稠的空气中飘浮着婴儿啼哭般的电磁杂音。
中央悬浮的巨卵表面，「陈九章」三个甲骨文正悬浮在其上，字迹间不断低落渗出血珠。
卵壳内的人形生物突然睁眼，瞳孔中旋转的星盘与他胸口的罗盘纹路完美同步。
“欢迎来到胎宫。”掌印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才是你真正的诞生之地。”
舱壁亮起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血月之夜，三百名玄黄司祭官在巨龙骸骨上举行仪式。
父亲陈守墨抱着婴儿冲入祭坛，用辰位匕首刺穿地脉节点，引发能量暴流摧毁大半个龙渊城。
“你父亲以为毁掉仪式就能救你。”掌印使的虚影抚摸巨卵，“却不知这具克隆体才是完美的「辰位容器」。”
陈九章突然头痛欲裂，记忆深处浮现被封印的画面——五岁生辰那日，父亲将他锁进刻满傩面的青铜柜。
柜外传来母亲凄厉的惨叫，柜门缝隙渗入的液体带着龙血腥气。
巨卵突然裂开缝隙，克隆体伸出手臂。
陈九章右眼的六瓣晶状体自动解析出恐怖真相：这具躯体的每个细胞都嵌着微型青铜齿轮，骨骼刻满《甘石星经》星图，大脑沟回缠绕着克苏鲁孢子的神经丝。
“现在，完成你的使命。”掌印使催动法诀，胎宫四壁伸出青铜锁链，“让太初之黯通过辰位通道。”
辰位匕首突然发出龙吟，陈九章挥刀斩断锁链。
克隆体趁机扑来，两人在粘液中缠斗。
每当肢体接触，陈九章就接收到大量记忆碎片——父亲在星轨迷宫刻下的警示铭文、母亲被改造成活体祭器的惨状、以及地支轮盘深处囚禁的旧神本体。
“你赢不了。”克隆体咬住他手腕，牙齿间迸发青铜火花，“我就是你缺失的「辰位」！”
傩面女子破开舱壁跃入，青铜剑刺穿克隆体咽喉。
她撕下了面具，露出与陈九章母亲七分相似的面容：“阿章，毁掉巨卵核心！”
陈九章怔在原地——女子脖颈的胎记与自己记忆中的母亲完全重合。
克隆体趁机挣脱，掌心迸射出青铜锁链缠住女子：“师姐，你当年偷走实验体时就该料到这天！”
掌印使的虚影突然凝实，辰位匕首自动飞入其手：“原来是你把真正的「辰位」带出龙渊城。可惜，双生子总要回归一体。”
陈九章怒吼着撞向巨卵，胸口的罗盘纹路与克隆体产生共鸣。
在意识融合的瞬间，他看见地支轮盘深处伸出万千青铜触须，正不断顺着龙渊城的地脉爬向全球守望之城。
而十二座钟楼顶端，皆悬浮着与他面容相同的克隆体。
“不——”
在辰位匕首刺入巨卵核心的刹那，整艘方舟发出垂死的悲鸣。
陈九章抱着重伤的女子坠入排污口，背后传来旧神苏醒的呓语。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女子最后的呢喃：
“去千面城…找影织者…你母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