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哭林
蚩曜的草履碾碎枯骨时，青铜瓮突然震颤。
瓮口溢出的魂火在林间投下斑驳光影，照亮界碑上剥落的“鬼哭林”三字。他俯身拾起半枚嵌在碑缝的银铃，铃舌的蛇形纹刺得指尖发麻——这是血枫部巫祝的命铃，唯有濒死时才会震碎。
“沙沙——”
瘴雾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蚩曜的左臂断口处菌丝暴长，凝成霜刃劈开浓雾。十步外的古槐上，十二三岁的苗女正被银链倒吊，赤足上的血痕在树皮刻出歪斜的“救命”二字。
三个傩面人踏雾而来，铁链末端的骷髅头咔嗒作响。为首者黑袍翻卷，露出胸腔内嵌的青铜鼎：“青蚨盟缉拿逃奴，闲人退避。”
鼎中七颗心脏突突跳动，每搏动一次，苗女脚踝的银链便收紧三分。蚩曜的霜刃在掌心轻旋：“这丫头我要了。”
青铜鼎炸开的刹那，腐臭的鼎液泼洒成网。
蚩曜旋身避开黏液，霜刃斩断缠向苗女的锁链。少女坠地时吹响颈间骨笛，音波震碎鼎中窜出的蛊虫，也将一缕残识打入蚩曜眉心。
瘴林深处的荒村里，数百村民的脊骨被抽出，在祭坛上搭成拱桥。苗女的父亲悬在青铜巨鼎之上，血枫菌丝正从他的七窍流入“替魂汤”。九霄剑宗长老的虚影立在鼎边，手中流苏剑穗染着星谣的血。
幻象破碎时，傩面人的铁钩已至喉前三寸。蚩曜的焚心蛊火顺钩刃反噬，黑袍在青焰中化作飞灰，露出爬满蛊虫的森森白骨——这些追兵竟是被蛊术操控的尸傀！
“快走......他们在炼尸傀大军......”苗女拽住蚩曜的残袖，腕间银铃与瓮中魂火共鸣。
十八具缠着符咒的尸傀破土而出时，青铜瓮突然倒悬。
星谣的魂火化作流萤，在尸傀间织成光网。蚩曜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绘出《噬蛊天书》的焚影符。符成的刹那，尸傀关节处的留影石骤然发亮。
“南疆余孽，也配窥探仙盟秘事？”
九霄剑宗长老的虚影从留影石中踏出，剑气化作银索缠向魂瓮。蚩曜的霜刃迎上剑芒，左臂菌丝突然暴走，寒霜顺着银索逆流而上，将虚影冻在半空。
苗女趁机吹响变调骨笛。地底传来轰鸣，尸傀们突然调转剑锋，将留影石劈得粉碎。反噬的剑气洞穿傩面人天灵盖，青蚨盟的追兵在自相残杀中化为血雾。
“这是血枫部的‘骨笛驭傀术’......”蚩曜凝视少女苍白的脸，“你究竟是谁？”
晨光刺破瘴雾时，荒村的轮廓在林中浮现。
苗女蜷缩在祭坛残骸旁，腕间银铃刻着“阿箬”二字。她颤抖着解开衣襟，心口的血枫图腾正在渗血：“三年前寨破那夜，星谣阿姐把我塞进地窖......”
蚩曜的霜刃突然钉入祭坛裂缝。菌丝顺着石缝蔓延，剥落的碎石后露出一间密室——琉璃瓶中泡着数百颗心脏，中央玉瓶浮着青铜钥匙，柄上刻着星谣的生辰八字。
阿箬突然呕出黑血，血水中银亮的蛊丝疯狂扭动。蚩曜并指刺入自己心口，扯出星谣的半缕魂火：“忍着，我要用换命蛊。”
青铜瓮倒扣在阿箬胸口时，噬心蛊从她七窍钻出。
蚩曜以魂火为针，将蛊虫逼入瓮中。当母蛊触到星谣残魂的刹那，一段记忆涌入神识——月夜下的青蚨盟地牢，星谣跪在盟主面前，任由噬心蛊钻入心脉：“用我的命，换阿箬出逃。”
瓮身突然裂开细纹，阿箬的血抹在裂痕处，竟与星谣的魂火交融。少女苏醒时，掌心多了一枚染血的银锁：“这是阿姐留给你的......九霄云阙的暗道图......”
林外突然响起剑鸣，九霄剑宗的流苏银铃随风而至。蚩曜将暗道图塞入瓮中，霜刃划开掌心：“该收点利息了。”
叶清尘的剑锋切开瘴气时，整片鬼哭林都在震颤。
九霄剑宗首席弟子的流苏银铃悬在腰侧，剑穗上缠着的发丝泛着星谣的气息。蚩曜的霜刃在掌心轻颤，菌丝从左臂断口疯狂滋长——这是愤怒催生的寒髓蛊，每一根冰刺都凝着苗寨焚毁之夜的霜气。
“南疆余孽，也配执剑？“叶清尘剑指轻弹，七柄飞剑结成北斗阵。剑光所过之处，腐骨成灰，连瘴气都被剑气涤成惨白。阿箬的骨笛刚吹出半个音，剑风已削断她三缕发丝。
蚩曜的青铜瓮突然倒扣，星谣的魂火化作萤盾护住少女。焚心蛊火顺着霜刃攀上剑阵，却在触及北斗星位时骤然熄灭——那七柄飞剑的剑格上，竟嵌着血枫巫女的眉心骨！
“认得这些骨头么？“叶清尘的剑穗扫过蚩曜面门，“你的星谣阿姐，当年可是哭着求我给她个痛快。“
剑阵突然暴亮，三百道虚影从剑身分化而出。
每一道虚影都是三年前屠寨的场景再现：星谣的银刀劈开剑光，却被流苏银铃绞碎手腕；巫女们的脊骨被活抽时，剑气正将她们的哭嚎炼成剑鸣。蚩曜的霜刃在幻象中崩出裂痕，菌丝突然刺入自己太阳穴——
“焚影，逆！“
《噬蛊天书》的符纹在虚空炸开，剑阵中的虚影突然倒转。叶清尘的飞剑失控地刺向彼此，北斗阵眼处的剑骨发出脆响。阿箬的骨笛趁机吹出摄魂调，那些嵌在剑格上的巫女眉心骨突然渗出黑血！
“原来诛邪剑阵......是用我们的怨气驱动的......“星谣的残魂在瓮中泣血。蚩曜的霜刃贯穿主剑，剑身裂开的刹那，他看见叶清尘的丹田处缠满蛊丝——这位仙盟翘楚，早已是青蚨盟的蛊傀！
剑阵崩毁的轰鸣中，阿箬的银铃突然炸裂。
少女心口的血枫图腾绽放妖光，瘴气深处的荒村剧烈震颤。古祭坛的脊骨拱桥寸寸断裂，虬曲的树根破土而出，将叶清尘的飞剑绞成废铁——血枫母树苏醒了。
“圣女......“
树根缠上阿箬的脚踝，她的瞳孔泛起枫叶纹路。蚩曜的菌丝与母树根系共鸣，断臂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阴髓玉正在树心凝聚，那是古籍记载的断肢重生至宝！
叶清尘突然扯断剑穗，星谣的发丝在掌心燃起青焰：“想要这女人的残魂？拿母树来换！“
蚩曜的霜刃刺入母树根系的刹那，阴髓玉迸发幽光。
断臂处的菌丝暴长成冰晶骨架，血枫树脂顺着脉络灌注。叶清尘的剑气劈来，却被新生的左臂徒手捏碎——五指覆盖着霜火鳞甲，掌心纹路正是《噬蛊天书》的“噬“字诀！
“这一掌，还星谣的腕骨！“
霜火穿透剑修的金丹，蛊丝在烈焰中尖叫着蜷缩。叶清尘的皮囊寸寸剥落，露出青蚨母蛊的虫躯。阿箬的骨笛吹出最后一个音符，母树根系将蛊虫钉死在祭坛残碑上。
母树凋零时，青铜钥匙在蚩曜掌心发烫。
阿箬昏倒在焦土中，腕间银铃已化作齑粉。蚩曜剖开母树残骸，取出半块阴髓玉——这足以为他重塑左臂，却也让星谣的残魂愈发黯淡。
“往北......苍梧岭......“
星谣的魂火在瓮中明灭，映出人皮地图上新的血纹。九霄云阙的暗道图与青铜钥匙产生共鸣，指向青蚨盟总舵深处的炼魂殿——那里沉睡着移植灵根的核心秘法，以及三百具等待解救的药人。
林外忽起驼铃声，青蚨旗的岩驼队正在集结。蚩曜将阴髓玉按入断臂，霜火在新生骨肉间流淌：“该去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