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宫宴（三）

没多久，就看到李世民换了一身常服，扶着一位同样穿着龙袍的老人走了进来。

殿内所有人赶紧起身，朝着老人拜道：“孙儿（臣等）拜见太上皇！”

复而又对李世民拜道：“儿臣（臣等）拜见陛下！”

太上皇李渊摆了摆手，然后就在李世民的搀扶下，坐到了主位上，见众人都还愣怔在原地，就开口说道：“都坐下吧！朕今日只是来参加宴会，不必在意朕。”

众人面面相觑，见李世民在主座旁边坐下，只好纷纷跟着坐下。

自从禅位后，这位太上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除了在皇家祭祀的时候短暂露个面，平日里都在大安宫和后妃们寻欢作乐，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宴会，没成想今日竟然出现在朝臣面前。

意识到气氛有些过于安静，李渊看向李世民，感慨道：“当年汉高祖皇帝被匈奴困在白登，一直到死也没能报仇，朕同样被突厥胁迫于渭水，但朕的儿子却能灭了突厥，证明朕没有选错人啊！”

李世民听到这话，拿着酒杯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四年前的玄武门之变，一直都在他的心头萦绕，世人都说他弑兄逼父，不孝不义，背弃人伦，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被逼到绝路上，不得不反？

昔日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合谋，不断排挤陷害，还妄图夺取兵权，可笑李建成为人刚愎自用，沉迷酒色，如何能担当大任？

玄武门射杀兄弟，逼迫父皇退位，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李世民，才是最适合的帝王！

登基后的励精图治，不计前嫌任用魏征，鸡鸣而起夜半而息，如今父皇的这番话，无疑就是对自己努力的最大肯定。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满腔的豪情，举起酒杯，朝李渊敬了一杯。

李渊也举起酒杯回敬，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放下了某些执念。

作为文官之首的房玄龄见此，在酒杯中斟满美酒，起身朝李靖恭贺道：“李总管！就由本相做个头罢，且饮这杯美酒，恭贺大总管凯旋！”

李靖起身回敬，还不待其坐下，魏征程咬金等人也纷纷举杯恭贺，一时间，场面上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等一圈酒喝完，李靖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不过倒也还能支撑的住，和旁边几人聊着边疆风情，其他大臣们也都三三两两边喝边聊。

李承乾也跟着敬了几位出征的将士，不过考虑到还要提防李泰可能准备的招数，自然也就不敢贪杯，所幸酒的度数不高，喝了几杯下肚也没多少醉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感觉前面站了个人，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吴大人？”

礼部侍郎吴思礼举起手中的酒杯：“臣近些天听说了殿下不辞辛劳，为师求医的事情，对殿下的那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颇有感悟，所以想冒昧敬您一杯，还望殿下赏脸！”

来了。

今日本是为李靖接风洗尘的宴席，此人却如此突兀的出现，恐怕就是李泰的后手了。

正当李承乾暗自思考对策的时候，没想到坐在上面的李渊听到只言片语，随口发问：“哦？承乾作了什么诗？”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的接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据说是写给李纲的。”

“这句写的不错啊？承乾还有这等诗才？”李渊有些惊讶。

李承乾不得不暂时放下吴思礼，站起身对着李渊回答：“皇爷爷，这诗只是孙儿感慨于李师傅的教诲，偶有所感而写罢了。”

“朕听着感觉不错，萧瑀，你来说说这句诗如何？”

热闹的场面稍许安静了些，萧瑀起身品味了几遍诗句，这才回答道：“太子殿下这句诗当真不凡！春蚕意象的转化堪称神来之笔，借用春蚕来比喻师者......可以说是大家之作！”

“当真这么好？”

萧瑀称赞道：“当真！太子殿下单单这一句诗，就可以称得上是歌颂师者的典范之作了，不知殿下可有全文？”

李承乾无奈道：“没有！这句诗实在是偶然所写，并没有作出什么全诗。”

“唉，可惜！”萧瑀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若是殿下以后能续作出全诗，不知可否借老臣一观？”

“自然自然！到时候定然会请萧师斧正！”

萧瑀原本就曾经担任过太子少师，只是后来因为跟他的姐姐，正在突厥避难的前朝萧太后通信时，被人告发，李世民一怒之下废除了他的官职，后来经过查明真相，证明了清白，这才再次起复，所以李承乾喊他一声老师倒也合适。

眼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吴思礼又跳了出来：“既然萧大人都称赞太子殿下的诗才，想必殿下文曲星下凡的名号定然不假呀，臣敬太子殿下！”

说罢，仰头干了杯中的酒。

原本吴思礼以为这么一说，其余大臣们肯定也会应和，到时候就能把太子殿下架到更高的位置，结果没想到自己这话一出，刚刚还在熙熙攘攘的大殿陡然安静下来。

贞观朝堂上就没几个傻子，吴思礼此话一出，任谁都知道其中必然有问题，但现在局势不明，群臣也就纷纷作壁上观，静看其表演。

一片安静当中，吴思礼的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还不等他想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听到上首的李世民笑着说道：“呵呵，朕的儿子自然是非同常人了，不过文曲星君一说，有些夸大了。”

话是微笑着说的，但听到吴思礼耳朵里，却感觉有些不一样。

“是，是！是臣夸大了，只是臣听百姓们这么议论，所以......”

“所以你想说什么？”李世民皮笑肉不笑的追问。

吴思礼想要回头向李泰求助，但是想到何乐安的警告，又强行忍住，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臣，臣觉得今日李总管大胜而归，不若，不若请殿下作......作诗一首？”

“作诗？”李世民抬头朝李泰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场中的情形跟自己毫无干系，于是转头对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