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有没有可能阿巴泰根本没走?
月色如水,静谧深邃。
瘫在地上的王卷之,右手无意识地抽搐着。
方才拼死裸绞时用力过猛,指关节明显有些脱臼的感觉。
他试着抬了抬左腿,大腿内侧的肌肉顿时痉挛成团,八成是高强度绞杀的后遗症。
喉结更是火辣辣地疼,吞咽时能尝到铁锈味,别不是喉软骨裂了吧。
“老阴比......”
他哑着嗓子喊了声,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除了惊起几只啄食尸体的乌鸦,周围就是没人应声。
王卷之右肩抵着压在自己身上昏死的塘骑,手肘在地上借力推搡了三次,才把这具铁塔般的猛士掀翻。
刚要站起身,左腿突然的抽筋让他险些栽回地面,慌忙用右手撑地,这才发现五指就像被抽了筋的鸡爪般不受控地蜷曲着。
估计是刚才裸绞时过度紧绷的指屈肌群仍在痉挛。
“操......”
他改用左肘支地,腹肌又突然痉挛成团,脖颈青筋暴起三次才勉强弓起腰背,活像条被烈日暴晒的虾米。
当后背终于抵住断墙时,渗出的冷汗已在地面上洇出潮痕。
转头搜寻了下老营兵,这才发现十步外的断墙处,王二正撅着腚在鞑子尸体上忙活。
那老阴比用草茎戳了戳尸体的鼻孔,确认死透了才开始解甲。
先摸护心镜,再掏牛皮靴夹层,最后连辫子上的铜钱都要拿牙咬下来试试成色。
“咳!”
王卷之故意咳嗽了一声,却震得胸口一阵酸痛。
老营兵闻声浑身一颤,头也不回地把刚摸到的银镯子往怀里塞:
“这鞑子穷得叮当响,就翻出半块馍......”
话没说完,王卷之扔的石头就砸在他屁股上:
“你他娘扒尸体的手速比冲锋都快!”
“额这不是给弟兄们敛葬仪嘛!”
王二嬉皮笑脸地转身,晃了晃手上的几颗金牙:
“瞧!够打三副上好的棺材......”
王卷之倚着断墙喘匀了气,冲正往怀里揣金牙的王二招了招手:
“先别忙活了,把这鞑子捆瓷实了,要活口。”
“活、活口?”
王二手一抖,这才想起来这鞑子只是昏死:
“额日!这驴日的还能喘气?”
说完他抄起顺刀就要砍,被王卷之拦住:
“别杀,先留着问话。”
望了望愣住的老营兵,王卷之扯下一块布条缠着崩裂的虎口解释道:
“镶白旗塘骑出现在郏县,你不觉得蹊跷?去年阿巴泰那场入关......”
王二听了这话突然变了脸色摆手打断道:
“可不敢提这个!去年冬天,狗鞑子阿巴泰破黄崖关,白广恩那怂包......”
他说到半截突然卡住,鬼祟地四下张望。
王卷之看着突然紧张的老营兵翻了个白眼:
“你怕啥,这周围除了几具尸体就咱俩个大活人。”
王二闻言瞬间来了精神:
“那会额跟着闯王打南阳,亲眼见着逃难的藩王车队!鲁王府的朱以派被剁成八块,乐陵郡王脑袋挂在旗杆上。你猜咋的?狗鞑子居然拿郡王冠冕当尿壶,听说皇帝都气坏了!”
说到这,王二一脸的唏嘘:
“三府三十州啊!光河间府就被掠走五万丁口!听说镶白旗的牲口们,把掳来的妇人拴在马后头拖行取乐......”
王卷之摩挲着苗刀上的缠绳皱眉,王二说的这些是史料记载的崇祯十五年清军入寇。
此役清军横扫京畿,最远打到海州,但按原本历史,此时阿巴泰部应当早已出关了才是。
他疑惑看向正把鞑子捆成粽子的王二:
“现在是崇祯十六年九月,阿巴泰部去年就该回辽东了才是,为何这些塘骑会出现在河南?你可知道这个中缘由?”
王二咬牙系了个死扣后,咧嘴笑道:
“额哪懂这些弯弯绕!不过上月打宝丰时,听俘虏的官狗子说,宣大防线又有狼烟......”
王卷之闻言皱眉道:
“有没有可能阿巴泰根本没走?”
王二听了这话愣了愣:
“额日!那驴日的还在关内?”
王卷之摸着下巴沉思道:
“也不一定,几万人的军队,藏都藏不住,就怕多尔衮要玩把大的,东虏在等孙传庭与闯王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话没说完,被捆的鞑子突然抽搐起来。
王卷之揉着发青的手腕道:
“想那么多作甚,先审审这鞑子。”
王二闻言嘿嘿一笑,解裤腰带的手比抽刀还利索:
“额来浇醒他!”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老营兵还吹起了跑调的陕北小曲。
王卷之偏头避开这幕恶趣味的浇灌。
远处荒村野狗啃食尸骸的声响混着尿骚味飘来,恍惚间竟有些荒诞的和谐。
鞑子被热流烫醒时,正对上王二系腰带的麻利手法。
被捆成粽子的鞑子气得眼珠立马暴凸,满语脏话跟连珠炮似的骂了出来。
王二抄起烧火棍就戳他鼻尖:
“这驴日的是不是在骂额?”
王卷之靠着墙看戏似的指点:
“可不是嘛,他在骂你祖宗八代呢。”
王二闻言气的抄起烧火棍就往鞑子大腿根招呼:
“驴日的敢咒额祖宗!“
棍头戳在铁鳞甲上震得虎口发麻。
他索性抡圆了膀子往对方肩胛骨猛砸。
“喀嚓!”
棍子断成两截时,鞑子喉头滚出闷哼,嘴角却扯出冷笑。
王二见状更恼,抄起块青砖往他膝盖骨上拍:
“笑!额让你笑!”
碎砖渣混着血沫飞溅,鞑子突然昂起脖子用汉话嘶吼:
“明狗!没吃饭吗!”
王卷之扶着墙踉跄起身时,正瞧见王二抬脚要踹人下阴。
鞑子突然啐出口血痰,不偏不倚的正好糊在了王二刚扒的棉靴上。
老营兵气得抄起半截断矛就要捅,矛尖离眼珠半寸时被苗刀架住。
“留口气。”
王卷之刀尖挑开断矛,靴底碾住鞑子被敲碎的膝盖:
“说,建奴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南,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碾压的力道让碎骨在皮肉里咯咯作响。
鞑子脖颈青筋暴起,汗珠混着血水在下巴汇成溪流,喉咙里却挤出怪笑:
“杀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他直接昂头撞向刀锋,却被王卷之一脚踩回地面。
“呵!想当巴图鲁?想得到美!”
苗刀贴着喉结游走,王卷之看着脚下的建奴冷笑:
“多尔衮许你们在关内滞留多久?”
鞑子瞳孔骤缩,终于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