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朕悟了
孙承宗讲完困难,朱由校仍然坚持己见,并且逐条进行驳斥:
“海运肯定有风险,但相较于陆路的风险,海运是有办法避免的;造船建港的花费,多运几次就省出来了,长远来看更划算;至于最后的陆路转运,便是辽东驻军的问题,先生要是辽东驻军,能为给养充足感到烦恼?”
“这...”
“本宫不懂造船花费,有劳先生帮着了解,奴酋现在已经坐大,辽东短期恐难平定,有些钱还是不能省,我可以再去求父皇。”
朱由校这话一出,孙承宗竟露出苦涩笑容。
他的苦涩为朱常洛而露,心说陛下对太子言听计从,是为弥补当年的自己吧?先帝别说疼爱了,就连每年俸禄都会克扣。
同为太子,命运不同。
殿下真幸运!
“咳咳,太子思虑充分,臣以为想法很好,只不过...”
“先生但讲无妨。”
“嗯。”
孙承宗颔首言曰:“朝廷现在入不敷出,需要用钱的地方并非辽东一地,陛下是天下百姓之父,若只是以内帑补辽东,必然惹得其余地方有怨,太子希望开辟海路没错,但最好等到朝廷盈余,否则朝臣必然谏阻...”
“这就麻烦了,本宫自参与议政以来,多半都跟钱有关的政事,地方要么伸手要钱,要么该上缴却缴不了,而辽东还要持续花钱,试问何时才能盈余?”
“呃...只能祈求风调雨顺,熊廷弼得到陛下支持,能够有所建树...”
“那就是不确定了?”
看到朱由校眉头紧蹙,孙承宗又轻声提醒:“这世上之事,很少能提前预知,我们尽量往好处想。”
“以先生看来,熊廷弼能力挽狂澜否?”
“呃...辽东情况复杂,我说不好...”
孙承宗答不上也不愿答,朱由校却没打算放过他,于是继续追问“本宫换个方式问,以辽东目前情况分析,我们是该主动进攻呢?还是以防御为主?”
“这个嘛...从萨尔浒之战来看,奴酋的实力已不可小觑,朝廷现在没能力再次大战,最好还是以防御为主...”
“先生之言,正合我心。”
朱由校欣然颔首。
尽管保下熊廷弼,还申请到有力的支持,但不能完全信任。
只是大明现阶段,留人比换人要更稳定,否则女真容易趁虚而入。
他打算就辽东战略问题,亲自写一个指导意见,然后由传旨太监送去。
太子年幼见识不足,得拉个有影响的人给自己背书,孙承宗便是这个工具人。
所以晚上回到慈庆宫,朱由校便让韩春准备纸笔,他急不可耐想写指导意见。
可惜心中虽有千言,执笔在手却一直空悬。
没办法。
明朝的写作方式,他还没有机会练习,现在毛笔字都没写好,要将心里的大白话,全部转化为古言,有些异想天开。
“殿下,您要写什么?要奴婢代劳吗?”
韩春见朱由校不要字帖,便猜到他此时不是练字,于是一边研墨一边询问。
朱由校回首看了一眼,即放下毛笔摇头说道:“收起来,本宫还是先休息,明天课上在写。”
“好...”
韩春这不爱多问的习惯,是朱由校最看重的品质,他并不是遇到困难放弃,而是打算让孙承宗代写。
你们能给太子布置作业,本宫怎么就不能反布置?
等孙承宗拿出初稿,我根据初稿加以提炼,这不比自己写轻松?
朱由校想得很美好,但孙承宗可不是蠢材,座师孙慎行夤夜登门拜访,说了不少讥讽的话,说得这弟子一头雾水。
经过追问了解,孙承宗这才得知是自己劝说太子,促使熊廷弼继续留任。
这找谁说理去?
自己有没有劝说,只有自己最清楚。
太子拿我挡箭?还是谁想捧杀自己?
孙承宗送走孙慎行,回想晚课时与太子的交流,太子在军事上的见地,以及提出海运的想法,绝不是一个玩了十几年,仅仅读书数日的少年能做到。
要么他是天才,要么他背后有人。
孙承宗保守估计是后者,他想了一夜没想明白是谁,反而熬出一脸疲惫。
次日授课,他打算试探朱由校。
而朱由校也有所求,所以两人刚一见面,就开始语言拉扯。
“先生为何一脸疲惫?”
“皆因熊廷弼之事,大家都说是臣向殿下谏言,才促使熊廷弼继续留任,那些上书弹劾的官员,自然对臣没好颜色,几位阁老也严厉斥责,说臣自作主张不通气,让他们在陛下面前很被动...”
孙承宗边说边察言观色,朱由校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他打消让其写初稿的想法,并且佯装成不知情,然后激动说道:
“竟有此事?谁在胡言乱语?分明是本宫与他们约定,不遂其愿就敢造谣生事?都有哪些人故意编排?你晚点全部叫来文华殿,我统一帮先生澄清!”
“算了,事情已经过了,越解释越不清...”
“那怎么行?先生不白受气了?他们要是有意见,可以来找本宫说,这算怎么回事?先生要是不方便,我们一起去见父皇?”
朱由校不怕见朱常洛,一来熊廷弼的事已经定下,二是自己当初说得囫囵,当面对质也不惧。
孙承宗听到这里,排除被太子利用的可能,他心里还有一点小失落。
“陛下需要静养,还是别去打扰他,臣也没有白受气,听几位阁老的意思,陛下夸臣教得好,还要赏赐臣呢...”
“赏赐什么?”
“不知道,等会到了议政时间,他们会找殿下商议。”
“是嘛?”
朱由校闻言一喜,一脸神秘问道:“先生想要什么?本宫去求父皇。”
“臣无所求...”
孙承宗哪里敢开口?
“那怎么行?对了,其余日讲都是少詹事,唯独先生还是左谕德,本宫便请父皇一视同仁,也封先生为少詹事。”
“臣何德何能...”
“就这么定了,既然要本宫做主,本宫就是这意见,先生放宽心!”
“多谢殿下。”
朱由校霸气的回应,听得孙承宗心里一暖,之前委屈顿时烟消。
从五品的左谕德,直接升为正四品少詹事,被阁老责骂几句怎么了?被同僚误解又如何?谁不想要这样的机缘?
感受到孙承宗表情变化,朱由校突然发现了驭人的窍门。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效忠自己,你得实打实让人得到利益。
本宫悟了,不对,是朕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