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春伊始，万萧迎来了既期待、又恐惧的相亲
七点钟，母亲叫万萧起床，把新买的衣服放在了椅子上。万萧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穿上新衣服，洗漱完后吃早饭。七点四十，二姨姥姥家儿子开着车来接万萧。
二姨姥姥给万萧找了三家姑娘，按照最坏的情况制定了计划，上午去两家，下午去一家。如果都不成功，万萧只能专门请假回家相亲。
万萧坐上车，心态很平和。他只想看一看相亲是怎么一回事，对于成功率没有太多期待。
出发前，父亲给万萧准备了三份礼物，说“第一次去女孩家，要带一些东西。”
车开了许久，进到一个村子里，在进村没多久的大路上停了下来，这就是万萧相亲的第一个女孩。二姨姥姥和女孩的父母打过招呼后，让万萧进去屋。屋里只有万萧和女孩，女孩开门见山地问：“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在物流中转站当组长。”
“一个月挣多少钱？”
“不忙的时候一个月挣六千多，忙的时候挣八九千。”
“有车房吗？”
“在县城园区里有一套房，本来今年打算买车的，因为放假晚，时间来不及。”
“我想找一个家里在县城里有房子的。”
聊到这里，万萧心中轻松了不少。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算再坐五分钟就离开。女孩也没再发问，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万萧喝完水，客套地问：“一起去看电影吗？”
“不去了。”
万萧走出女孩家大门，二姨姥姥问：“聊的怎么样？”
“人家想要城里有房子的。”
二姨姥姥没多说什么，上车后直奔下一家。
万萧觉得这个女孩不错，很坦率，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能相亲成功就在一起，不合适也不拖着对方。
车驶离了村庄，上了国道。从国道的岔路口下去，穿过一个村庄，到了第二家相亲对象家。这家的条件比上一家差了些，但收拾的很干净。
“你是哪里人，为啥说普通话？”女孩率先开口。
“我在东北长大。”
“你现在是住在东北吗？”
“搬回老家了。”
“你在哪里工作？”
“在济南。”
“济南工资高吧？”
“比家里高一些。”
“每个月能挣到一两万吧？”
“绩效好的时候能挣一万出头，不忙的时候一个月挣五六千。”
女孩点点头，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万萧怔住了，他没准备问女孩什么问题，思考了一会儿，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生？”
“我有一个弟弟，今年就大学毕业了。”女孩没有直说，婉转地问：“你是本科生吧？”
“对。”
“他没有你优秀，他是专科。”
万萧猜到了女孩要说什么。
“他年纪也不小了，毕业之后也快要结婚了，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女孩停顿一下，说：“如果我们结婚后，我弟弟结婚的彩礼，你们家能不能帮着出一些？”
万萧没说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不能。”
眼前这个女孩很漂亮，桌子上有他们家的全家福，大约是女孩小学三四年级时拍的照片，能看出来，女孩从小就很漂亮，是个美人胚子。从言行举止中能感觉出来，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很聪明。如果女孩家境好一些，就不会在结婚这件人生大事上这么被动。万萧猜测，女孩大概率会嫁到有钱人家，但男方不一定会很好看。万萧想到这里，心说：为什么不期盼人家有一个好的未来呢！
第二家相亲也失败了，因为万萧在她弟弟结婚方面提供不了帮助。
中午，万萧和二姨姥姥在县城吃饭。等到一点，两个人出发去第三家。路上，二姨姥姥安慰万萧，说：“不用太伤心，今天没碰到合适的女孩，二姨姥姥再给你找。”
万萧笑着没说话。
第三家是在环城路边的村子里，家里条件不错，盖着二层小楼。万萧拎着东西去时，女孩在房间里睡觉。女孩的母亲走到女孩的房间门口，喊：“起床了，相亲的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女孩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
“你是来相亲的？”女孩问。
“对。”
这次万萧没等女孩问问题，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万萧为什么一直喝水呢？原因很简单，他带着东西来女方家，并未抱着成功的心态，失败后东西留在了女孩家，自己喝杯水不过分吧！
“你是今天第二个来相亲的人。”女孩说。
“如果我上午来，就是第一个喽！”
女孩笑了，说：“你还挺幽默。”
“还好吧！”
两个人不再说话，万萧看着墙上的钟表，打算十分钟后离开。
“你怎么不问我问题。”
“看你的样子并不打算相亲，应该是你家里人给你安排的相亲，与其问东问西，招人讨厌，不如省些口舌。”
“你和其他相亲的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不像他们，上来问东问西，恨不得今天在一起，明天就结婚。”
“强扭的瓜不甜。”
十分钟到了，万萧象征性地问道：“一会儿去看电影吗？”
女孩犹豫了一下，说：“好。”
万萧怔住了，这和他想的不一样。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女孩拒绝他，他让古琦来接自己，两个人去网吧上网。
女孩回屋前，说：“我去换件衣服，化个妆，你等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女孩换完衣服，化好妆，站在万萧面前。万萧看着眼前的女孩，和刚才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有车吗？”女孩问。
“没有。”
“我去找我爸拿车钥匙。”
万萧在大门口站着，等着女孩回来。
“滴滴”两声，车门打开了。万萧坐在副驾驶，女孩开车。刚才等女孩化妆的时候，万萧买了两张电影票。
电影院在县里商场的四楼，女孩停好车后，两个人直奔四楼。电影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场，两个人坐在电影院外的凳子上等待着。
“你吃爆米花吗？”
“都可以。”
万萧买了两份爆米花和两份饮品，放在桌上。电影院对面是电玩城，万萧问：“去电玩城玩一会儿？”
女孩心中不想去，但出于礼貌，还是去了。万萧买了五十个币，分给女孩一半，女孩说她不玩。万萧没再理女孩，自顾自地抓娃娃。
抓娃娃机是两个币一次，万萧抓了四十个币都没抓出娃娃。万萧挠挠头，心说：不应该啊！他拿着剩下的十个币四处转，看到一台抓娃娃一个币一次，决定试一试。
这台抓娃娃机里面的娃娃用方形的绒毛毯子包着，看不清娃娃长什么样子。万萧用最后的十个币抓出来了两个娃娃，打开方形绒毛毯子时大吃一惊——这娃娃真丑。万萧拆开的第一个娃娃是粉色的猪，脸是网上很火的表情包，一个大圆脸，脸上是傲娇的表情；第二个娃娃是猴子身，身上有绒毛，猪八戒的脸，上面写着：猴哥，救我。
万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说：一定是老板从哪里淘来的货底子，放在了抓娃娃机里。
女孩走过来，看着万萧抓上来的娃娃，十分无语。
这时，一个小孩走了进来，万萧心中有了主意，对女孩说：“一会儿我说走的时候，一定要跟紧我。”
万萧走到小孩儿面前，把两个娃娃递给小孩，说：“小朋友，哥哥送给你两个娃娃。”
小朋友很有礼貌，连说了两声谢谢后，还给万萧鞠躬了。万萧小声说：“走。”
女孩站在原地，没动。万萧直接拉着女孩的手，走出了电玩城。
电玩城外，两颗脑袋一上一下，看着小孩儿。他先拆开了粉色猪，脸上露出和万萧一样震惊的表情，拆开第二个时，看到“猴哥救我”后，直接将两个娃娃扔了出去。可能是觉得不解气，又踢了一脚离他近的娃娃。
女孩走了几步，笑着蹲在地上，眼里噙着眼泪，说：“我走不动了。”
万萧把女孩扛在肩上，女孩手里拿着爆米花，万萧颠一下，爆米花就撒出来一些，到电影院门口时，就剩下半桶了。万萧把女孩放在椅子上，又去买了一份。买完后，万萧去把地上撒落的爆米花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回来时，女孩趴在桌子上，笑得已经没有了力气。
从商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女孩让万萧开车，她坐在了副驾。
“咱们去市里玩吧，明天去动物园看动物。”
“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吧！”
“你什么时候上班？”
“初四走。”
“你在哪里上班？”
“济南。”
“这么着急啊？”
“统一复工。”
“今天去市里最合适了，明天去到再回来的话，时间太紧张了。”
女孩说到这儿，万萧没再说什么。女孩用手机导航，说：“出发。”
刚上高速，女孩问：“你叫什么啊？”
“我叫万萧。”
“我叫钱洁。”
“名字挺好听的。”
“谢谢。”
下了高速后，钱洁让万萧停车。两个人换了位置后，万萧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吃饭。”
车停在了一家羊肉汤馆门口，钱洁说：“这家羊肉汤很好喝。”
钱洁挽着万萧进到店里。店里生意很好，座无空席。有人离开后，服务员给收拾出来一张桌子。坐好后，钱洁点了两碗羊肉汤，加了十块钱的肉，要了四个火烧。
羊肉汤上得很快，火烧跟着一起端了过来。
“你尝尝他们家的羊肉汤，很好喝。”
万萧喝了一口羊肉汤，汤很鲜，还有点回甘，随即竖起大拇指，说：“好喝。”
钱洁喝羊肉汤和万萧不一样。万萧喝羊肉汤是直接加入辣椒、香菜和葱花，再把火烧放进去，混在一起喝。钱洁是先泡半个火烧，吃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后，加上葱花香菜，最后三分之一加辣椒和剩下的半个火烧。钱洁说这样能喝出不同的感觉。万萧说这里免费加汤。钱洁夹着嗓子说：“我是一个女生，吃不下太多东西，一碗汤正好吃饱。”
钱洁吃饱后，说要去厕所。等万萧吃完饭去结账时，前台说结过账了。这时，钱洁走过来，说：“结过账了。”
两个人从羊肉汤馆出来，钱洁导航去她定好的酒店。开房时，万萧说定两间房，钱洁坚持订一间，说：“春节期间，酒店价格贵。”就这样，两个人住进了一间房。
从早上到现在，万萧的大脑一直在思考，感觉头有些疼。到房间后，万萧摆成大字躺在床上。
“我去洗澡了。”钱洁说。
“好。”
钱洁进到浴室后，万萧躺在床上看手机。十多分钟后，钱洁穿着内衣，裹着浴巾小跑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后，说：“你也去洗澡吧！”
“我前几天洗过澡了。”
“你再去洗一洗。”
万萧去洗澡，等他出来时，钱洁已经睡着了。万萧关上灯，用手机照着路，慢慢地躺在床上。他背对着钱洁看手机，几分钟后，钱洁伸手关上了手机屏幕。
刚开始，钱洁牵着万萧的手，后来侧身抱着万萧，最后趴在了万萧身上。
“老实睡觉。”万萧小声说。
“你喜欢我吗？”钱洁趴在万萧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脏怦怦乱跳。
“别闹了，快睡觉。”
“你喜不喜欢我嘛！”
“不喜欢，快睡觉。”
“你骗我，我感觉到你身体对我的爱了。”
“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钱洁语气坚定地说。
酒店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阳光透过两扇窗帘的缝隙照在万萧的脸上。万萧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后，下楼买早餐。等万萧回来时，钱洁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
“起床吃早饭了。”
“不想起床。”
钱洁让万萧过去，抱着站在床边的万萧，说：“我不想去动物园了，只想和你待在酒店。”
“等过了十二点，酒店来人把你扔出去。”
“他们敢！”钱洁升高语调，说：“要是敢把我扔出去，我闹到他们酒店停业整顿。”
“知道你厉害了，快起床吃早饭。”
“你亲我一口，我就起来。”
“快起床吃饭。”
“你不亲我，我亲你。”钱洁说着，吻了万萧一下。
钱洁穿好衣服，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饭。吃完饭，万萧下楼去抽烟，钱洁在房间洗漱。万萧出了电梯开始抽烟，烟越抽越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愁。万萧蹲在不碍事的地方，心中开始后悔昨天的行为。他不是提上裤子不认人，而是他没有想好要不要去维系这一段关系。
“你怎么蹲在这里？”
“抽根烟。”
“走吧，去动物园。”
钱洁以为万萧累了，去动物园这段路是钱洁开车。
春节放假期间，去动物园这段路堵车。万萧说把车停在外面，走的时候方便。钱洁停好车后，挽着万萧向动物园走去。
买好门票后，两个人开始四处乱逛。有一位母亲抱着一岁多的孩子，应该是刚学会说话，道：“妈妈，老斧，老斧，怕怕。”
那位母亲用手摸着趴在肩上的孩子的背，说：“老虎在笼子里关着呢！”
万萧看着孩子，肉嘟嘟的。孩子咬着手指，用大眼睛看着万萧。万萧注意到孩子可能要哭，急忙转过头去，快步离开。
万萧走到雕的笼子前，停住了脚步，失神地望着他。雕发出尖锐的叫声，驱赶着眼前的敌人。
“前面有孔雀，我们去看孔雀。”
钱洁拉着万萧离开，万萧不停地回头看着。
从动物园离开后，万萧开车回家。在车上，钱洁说：“你能不能晚几天走？我想让你陪陪我。”
“春节回去后，是最忙的时候。”
“那你答应我，回去后要每天给我打视频，如果加班，也要给我发个消息。”
“好，我答应你。”
万萧嘴上答应，但心中想得是等回去后，尽量疏远关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恋爱，更不适合结婚。他不想苦了自己，更不想害了钱洁。
下了高速后，万萧开车去了古琦家。到古琦家附近时，万萧停下车，说：“我去找朋友说些事情，你先回家吧！”
钱洁一把抱住了万萧，说话声中带着颤音，道：“我不想你走！”
“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
当钱洁知道万萧要走时，心中满是不舍。她害怕自己展现出情绪后，会让万萧觉得她很矫情，一直在控制着情绪。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万萧怀里大哭一场。等钱洁情绪稳定后，万萧才让钱洁开车离开。
钱洁走后，古琦骑着电动车从黑暗中出来，说：“呦，刚认识一天就形影不离了啊！”
“别废话，去上网。”万萧说着，坐上了古琦电动车的后座。
来到网吧，开好机器，两个人坐在角落里。登录游戏，打完第一局，万萧去买了两瓶水和零食，放在桌子上。
“明天走？”
“对的。”
“今天晚上通宵吗？”
“两三点钟回家吧！”
两个人玩到十二点，古琦感觉有些饿，叫上万萧一起出门买吃的。网吧对面有一辆炸串车，点好东西后，两个人站在小车东边，利用小车挡着西面吹来的风。
“你还去学PLC吗？”
“没想好。”古琦递给万萧一根烟，说：“本来打算约上你一起去学，现在你不去了，我也拿不准主意。”
“如果觉得有发展前景，去学一学也没坏处。”
“现在这种培训机构这么多，不是知根知底的机构，不敢贸然去学技术。”
古琦攒了些钱，如果去了培训结构，估计只够学费，生活上要拮据一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打算结婚。”万萧说，“准确来说，我没想好自己要不要结婚。”
“我看那个女孩挺喜欢你。”
“我的感觉告诉我，暂时不适合结婚。”
“你啥时候靠感觉做事了？”
“这次相亲，不知道是福是祸，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实在不放心，找个“半仙”给你算算。”
“算了吧，他们要是能算出来，早飞黄腾达了。”
“不是说他们不给自己算，害怕泄露了天机吗？”
“说不好是害怕泄露天机还是害怕天打雷劈。”
古琦哈哈大笑，说：“你小心遭天谴。”
炸串老板说：“串炸好了。”
两个人拿着串回了网吧，找到各自正在看的电视剧，边看边吃饭。这时，钱洁发来消息，问万萧家的地址。万萧以为钱洁是想看看他们家的房子值不值钱，也没藏着掖着，发去了地址。
玩到两点半，万萧要走了，古琦去送他。古琦让万萧骑车，这段路万萧在前面挡风。到万萧家楼下时，两个人站在路边抽烟。抽完烟后，万萧又递给古琦一根。两个人不说话，站在那里抽烟。第二根抽完，万萧又递给古琦一根，古琦摇头，说：“抽不动了。”
“路上慢点。”
“你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坐车呢！”
六点半，闹钟响了。万萧关了闹钟，五分钟后下一个闹钟又响了。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吃饭。吃完饭后去拿手机，发现钱洁六点四十五时发来了消息，说她到了楼下。万萧想起来，昨天晚上钱洁找万萧要了家里的地址，原来是要接自己。
万萧背着包下楼，钱洁正坐在车里。
“怎么没打电话？”
“我害怕你没起床。”钱洁说，“把你公司的地址给我，我去送你。”
“你把我送到客运站就好。”
到了客运站，万萧正准备下车，钱洁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新的头绳套在万萧手腕上，说：“带上头绳，别的女孩看见就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万萧背着包，进站前向着钱洁挥挥手，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