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序章 卸甲身
皎月洒在西封城的墙楼上，血迹斑斑但依旧不减银亮的铠甲预示着这里经历过血战。
甲士们警惕地盯着离城楼不远处的敌营，那里是传说中野蛮和血腥并存的种族——西涕蛮族的聚集地。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佰长姜居转过身，右手握拳，带动手臂弯曲平放胸前，迅速地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行完军礼后的姜居立即脱口而出。
来人粗眉最为明显，仿佛奔放出无穷战意。同时身着只有将军可以穿戴的黑色甲胄和虎纹披风，显得威风凛凛。正是此次对抗外敌入侵的王朝主将——魏伯烈。
腿甲内裤腿早已出现破损，近看血渍非常明显。显然，这位将军在白日的战斗中受了伤。
魏伯烈略微颔首，目光看向前方西涕蛮的营地——灯火通明，站在城楼上还能看到一些身影在火光中摇曳，似乎是在歌舞。
姜居也跟随着看向那处火光摇曳，但想到白日时的战斗，自己麾下的士卒被那些涕蛮们杀害的惨状，心里无比沉痛，看向那处火光的眼神变得更为犀利。
片刻后，魏伯烈看向江居，命令道：“姜佰长，带上你的人和崇元作的人换防。”
听到此话，姜居突然想起前任守城将军龙祝的遗言：臣炬误军，坛人误国。不难想到的是，臣炬指武威大将军兼将庭总制崇臣炬；至于坛人，姜居猜想也许是丞相高宸，因为高宸是坛州人氏。碍于其相位，再加上顾及影响，龙祝将军可能生前也不好多言。
而眼前这位魏将军口中的崇元作，是名副其实的公子哥，即崇臣炬的幼子。
“禀将军，崇小将军于今日战斗中受伤，不便守夜，还是让下官续守此处吧。”对于将军的换防安排，姜居略显焦虑。不想将夜间城防交给一个公子哥，但违背军令也绝非可行之法，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个理由。
哪怕在姜居看来这是个公子哥，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辅将官位，故而尊称其为“崇小将军”倒不会授人以柄。
至于受伤，即便白日里未见到这位崇小将军上城楼搏杀，但说受伤挂彩了，似也不会引起多疑。
然而魏伯烈并不知道姜居心中所想，一心命令姜居撤出城头，由崇元作驻防。
姜居无奈，只好率队走下城楼，奔赴城营休整。
姜居下城楼后不到半柱香时间，一袭浅黑色披风率先映入魏伯烈眼帘——那是王国辅将官位者专属的披风。
来人见到魏伯烈，严肃地行了军礼，同时开口道：“武威军团辅将崇元作，见过将军。”
神色并无多大波动，简单回了个礼后，魏伯烈看向道：“崇小将军，不知武威公近来身体可还硬朗？”
阿克台王国的军级相当森严，魏伯烈虽贵为将军，但却未得公爵之位。面对武威公爵兼大将军的崇臣炬更是下属对待上级一般，朝中许多人对眼前这位武威公的独子更是礼让有加，丝毫不敢怠慢。
魏伯烈虽然和父将差了爵位之别，但毕竟是屡建奇功的名将，崇元作并未选择隐瞒，加上另有所求，于是将亲眼看到的向魏伯烈说出：“家父自染上风寒后，一病不起。近来高烧反复出现，身体每况愈下。御医说，若无神仙出手，恐时日无多了。”说完，崇元作抬眸看了看魏伯烈。
阿克台谁人不知“三神五仙”？“三神”中的“医神”白荠更是令国王最为器重的新星将军魏伯烈的救命恩人，可以说，没有白荠就没有如今的魏伯烈。
所以说，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白荠以其高超的医术赢得了极其广泛的认可，故而得到“医神”之美誉。
现如今崇元作直接点名“神仙”出手，目的已然明确。可自己的恩人虽然医术高超，但却踪迹难寻。
但很快反应过来，现如今王上权柄收缩，权臣当道。以丞相府为首的文官一派和以“武威营”为首的武官一派明争暗斗已久，自己身为武将，遭到相府针对不可避免。
且多数文官主张对外议和，和自己的理念大有不同，故而自己也不会卑躬屈膝地去相府求个庇护；若自己坚持中立，且不说王国首臣——丞相府不答应，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将庭总制崇臣炬立马就会让自己收拾东西走人了。
朝堂斗争之下，不能有全身而退之人。这是阿克台政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魏伯烈深知，只有投向“武威营”一派方可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一番思索后，“此次西涕蛮犯境，来势汹汹，我作为阵前主将，无法抽出身离开。待此战过后，本将亲自上门寻‘医神’给武威公医治一番。”魏伯烈低声地说道。
听到此话，崇元作眉头紧锁，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能低语道：“家父积病已久，待战事结束，恐怕……”
话还未说完，就被魏伯烈抬手打断，紧接着看向崇元作，强势地说道：“你我身为王国将军，岂能将个人私情放在家国大义之前？”
崇元作闻言，眉毛微张，连忙躬身拜礼：“末将谢过魏将军，待家父病情好转后，定向家父告知将军今日之大恩。”
魏伯烈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眉头微蹙起来。
崇元作不敢直接得罪眼前的将军，知晓他礼让的是家中身居高位的父亲，并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官二代，于是连忙告退，回到城楼主守位，目光漫不经意地扫向城外西涕蛮灯火通明的营地，只是偶尔瞥向魏伯烈。
魏伯烈本战功赫赫，不惧朝堂两派攻讦，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不过今日崇元作威胁之意令自己很是难堪，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动怒。
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微笑。
崇元作看向走到跟前的魏将军，顿感诧异，怎么又过来了？
魏伯烈不再隐瞒，不紧不慢地说道：“武威公乃王朝肱骨，不可有失。我这就向将庭和兵部请命，要求另调一将前来，本将可抽出身寻到‘医神’给令尊看病。”
崇元作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将军，将军大恩，末将无以为报。”
西封城外草木繁盛，城内却是经动员撤离百姓后的萧瑟之景。
阿克台王国腾龙军团驰豹营、鸣鹤营驻扎在此地。
夜风萧瑟，一支红鱼服甲士的队伍，映入了营地将士们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