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水微澜

林深的防护面罩在第七次磕碰后彻底裂了道缝。他盯着呼吸阀上粘稠的蓝绿色液体，那东西像介于真菌孢子与动物卵鞘之间的存在，正随着气流缓缓搏动。三十米外的混凝土掩体裂口处，成群结队的辐射蟑螂正在啃噬某种类人生物的骸骨，鞘翅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钢锯在切割头骨般刺耳。

“Bingo。“他撬开锈蚀的铅封门，战术手电扫过门框内侧。被酸雨腐蚀的铜牌上，“生物危害应急处理站“的“生“字只剩半个扭曲的“牛“字。某种本能的战栗顺着脊梁攀升——这扇门是从内部焊死的。

螺旋阶梯的扶手上结着盐霜般的辐射结晶，每隔七阶就能看到指甲抓挠的痕迹。在负三层拐角处，他发现了半枚带血的指纹，边缘增生着珍珠质的光泽。辐射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数值在400-1200毫西弗（mSv）（注释：辐射剂量单位），之间疯狂跳动，这足够让普通人十分钟内全身溃烂。

但林深只是扯开破损的防护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鳞片状的皮肤。那些青灰色的角质层在辐射值突破800时自动增厚，这是三年前那场红雨留给他的“礼物“。如“红雨当夜，未婚妻在他怀中融化时，指尖还残留着实验室培养的荧光藻温度”。

负七层的全息门禁居然还在运作。幽蓝的认证界面浮现在布满菌斑的墙面上，林深从战术包里掏出脉冲破解器。当金属触须刺入接口的瞬间，整个楼道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警报声。

“建议你立即停止破坏军用设施。“

低沉的男声从头顶通风管传来，林深翻滚举枪的动作让手电光斑在墙面炸开。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阶梯转角处，医用口罩上方架着银边眼镜，左手端着杯冒热气的液体。最诡异的是他的皮鞋，锃亮的牛津鞋在满地黏液里行走竟不沾丝毫污渍。林深注意到鞋跟处有极细的纳米纤维在蠕动，仿佛某种活体清洁装置。。

“陈墨，三级生物安全主任。“他胸牌上的特殊材料制成的蚀刻标牌”或“抗辐射涂层处理的金属铭牌在辐射环境下依然清晰，“现在可以把那个玩具收起来了吗？你改装的GAU-19每分钟消耗4500焦耳能量，而这里的备用电力只够维持——“

枪声打断了陈述。12.7mm贫铀穿甲弹在陈墨脚前半米处轰出碗口大的坑洞，飞溅的混凝土碎片擦过他手中的马克杯，暗红色液体泼洒在墙面，瞬间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有趣的反应。“陈墨摘掉溅上液体的眼镜，露出虹膜边缘锯齿状的金属光泽，“但下次最好别在基因编辑实验室玩放射性武器，除非你想唤醒休眠期的噬铀菌。“

林深突然意识到辐射检测仪不知何时安静了。表盘数值恒定在350毫西弗，恰好是战前规定的职业照射年上限。而陈墨泼出的液体正在墙体内生成某种荧光脉络，像生物神经网络般向四周扩散。

消毒室的自动门在陈墨视网膜扫描后开启，淡紫色雾气中漂浮着球状冷凝体。林深的后颈突然刺痛，战术包里传来物品坠地的脆响——三支真空封存的疫苗试管自主滚落，在接触到地板的瞬间，封装标签上的“天花病毒“字样开始融化成沥青状物质。

“1980年就被宣布灭绝的病毒株。“陈墨的声音混着消毒喷雾的嘶鸣，“在钚-238衰变产生的α粒子轰击下，它们的RNA链会产生美妙的拓扑异构。“

林深刚要开口，靴底突然传来诡异的触感。他低头一看，一个球形物体正顺着裤管往上滚动。他抬脚想要避开，却没想到那东西突然破裂，十二颗人类眼球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这些带着视神经残端的器官在地面弹跳，晶状体内部嵌着微型电容器，随运动频率闪烁蓝光。

“第47批生物电池。“陈墨用镊子夹起一颗眼球，淡褐色的虹膜突然收缩成针尖状，“虽然充放电效率比石墨烯电容器低37%，但在胃酸环境下的持续工作能力......“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消毒室右侧的培养舱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浸泡在淡金色液体中的银发少女正用指甲刮擦强化玻璃，琥珀色的竖瞳锁定林深的方向。她的长发在水中悬浮，某些发丝末端分裂成半透明的触须，正分泌出荧光的黏液。

“小满，停。“陈墨的声调毫无起伏，但少女立刻蜷缩成胎儿姿势。培养液因她的颤抖泛起涟漪，林深注意到她脚踝处缠绕的金属链上刻着二进制编码——转换成ASCII码正是他自己的名字缩写。

辐射检测仪在此刻彻底熔毁，表盘玻璃迸裂的瞬间，林深看到自己瞳孔的倒影正在变异。那些原本属于人类的圆形虹膜，正在辐射值飙升至1200毫西弗时拉长成爬行动物的竖瞳。

“欢迎回家，林博士。“陈墨抿了口重新注满的液体，马克杯边缘残留的红色液滴在空气中挥发成螺旋状烟雾，“或者该称呼你为第49号原型体？“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密集的抓挠声，像是无数铁勺在刮擦头盖骨。小满的触须穿透培养舱疯狂挥舞，在金属墙面刻下深达三厘米的沟壑。林深刚要举枪，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与枪械发生某种共生融合——碳纤维枪柄表面渗出他的表皮细胞，指纹沟壑里长出细密的神经突触。

“别紧张。“陈墨按下控制台的黑色按钮，整个实验室突然笼罩在深紫色的同步辐射光下，“这只是端粒酶激活的初期症状，当端粒酶逆转录活性突破阈值，细胞将突破常规的海弗利克极限，进入永生化状态......“

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消毒室顶部喷淋系统倾泻下的不再是消毒液，而是活体状态的纳米机械虫群。这些闪着冷光的金属生物瞬间覆盖了所有电子设备，林深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小满的触须刺穿陈墨胸膛，而后者破碎的白大褂下露出与自己完全相同的鳞片状皮肤。在意识消散前，他模糊听到通风管道深处传来类似齿轮咬合的声响，仿佛某种更庞大的机械正在苏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