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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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突变

这一夜,程哲辗转难眠。他心里总是有几分不安。他睁着眼睛望向头顶的白炽灯,耳边是卢凯压抑的抽气声——那小子显然也没睡着。

卢凯的情况更糟。他蜷缩在角落,单薄的衣衫被冷汗浸透,牙齿不住地打颤。每当昏沉入睡,那个噩梦就如影随形:隗傲柔站在高台上,军靴锃亮,嘴角噙着冷笑。她俯视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腐肉上的蛆虫。

第一次梦见时,卢凯还试图逃跑。可无论他钻进哪条巷子,躲进哪个角落,那颗子弹总会精准地穿透他的后心。鲜血喷溅在墙上的瞬间,他总能看见隗傲柔把玩着冒烟的枪管,红唇轻启:“废物。”

到后来,梦境开始变异。有时子弹会先打穿他的膝盖,听着他惨叫才补上致命一击;有时他会被吊在绞刑架上,看着隗傲柔慢条斯理地装填子弹。最可怕的是后面——他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隗傲柔连开七枪,每具尸体却都还是他自己。

“醒醒!”程哲突然推了他一把,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感。卢凯猛地一颤,这才从梦魇的余韵中惊醒,胸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地抓挠胸口,指甲深深抠进皮肉,留下几道狰狞的血痕。他急促地喘息着,手指微微发抖,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子弹穿透身体的剧痛。

他们昨夜休息的地方,是G5区给拾荒者临时安排的棚户区——一个巨大的铁皮棚子,四面围着斑驳的水泥墙,勉强能挡风遮雨。棚子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霉味。角落里,有人蜷缩着咳嗽,有人低声呻吟,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躺着,眼神空洞。

天刚蒙蒙亮,大铁门就被人粗暴地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监管者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工具箱和折叠支架。他们一言不发,动作利落地在大棚外的空地上搭建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简易的体检站就搭好了——几张折叠桌拼成工作台,上面摆着几台陌生的仪器,旁边立着几个金属支架,挂着输液袋和束缚带。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调试设备,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这时,一个蓝制服拿起扩音喇叭,按下开关,一阵尖锐的电流噪音瞬间炸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棚子里的拾荒者纷纷捂住耳朵,有人低声抱怨,有人瑟缩着往后退。

“所有人听好了!”蓝制服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冰冷而机械,不带一丝感情,“现在给你们分发早饭,吃掉早饭,排成三队!进行第一步体检!”

话音刚落,几个监管者推着铁皮餐车走了进来,车上堆着干硬的面包,和一些糊糊,食物的气味并不好闻,像是劣质合成淀粉和过期蛋白质的混合物,但对于平日里饥饿起来什么都吃的拾荒者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补给。

最后,每个人也仅仅分到了一些糊糊,至于面包,根本不够分。

卢凯盯着盘子里那团糊状物,犹豫了一下,他将食物塞进嘴里,是甜的,很糊嘴,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很不错。

罗伯特站在角落的瞭望台上,俯视着下方狼吞虎咽的拾荒者们。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金属栏杆,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长官,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在淀粉糊里加了糖。“副官低声汇报,眉头微皱,“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这些拾荒者......”

糖在末世是很珍贵的东西。各区的储备糖,虽然不少,但是给拾荒者,太过奢侈了。

罗伯特收回目光,嘴角浮现一丝坚定的微笑:“他们已经够苦了,至少让他们尝到一点甜味吧。”

他记得自己刚入伍时,曾去过区外的地方。那时他亲眼见过一个饿得皮包骨的孩子,趴在地上舔食发霉的面包屑。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绝望,让他至今难忘。

“糖分能快速补充体力,“罗伯特解释道,声音低沉却温和,“接下来的体检和登记流程很长,他们需要能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尤其是那些孩子。”

副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都不要吵!排成三列!”

监管者们推搡着人群,将拾荒者分成,三列歪歪扭扭的队伍。

卢凯被推搡着站到了中间那列,程哲则被挤到了最右侧。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对上卢凯惶恐的眼神。程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句“别怕”。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排在卢凯前面的是有些个佝偻着背的老头,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像是曾经断过又没接好。老头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每咳一下,身子就剧烈颤抖。

白大褂只是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两个蓝制服的监管者立刻走了过来。

“年龄超标。”

老头还没反应过来,监管者就做出了离开的动作。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我、我没事...我还能干活...”

没人理会他的哀求。监管者

监视者看着他,将他带回了大棚。

卢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队伍又往前移动了几个人,有的人单单肉眼看身体,就被淘汰了。

“名字?”白大褂机械地问。

“卢...卢凯。”

“年龄?”

“19。”

白大褂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凹陷的脸颊和突出的锁骨上停留了片刻。“营养不良。”他嘟囔着,示意卢凯把手放在金属盒上。

卢凯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声可怕的警报——

“滴”的一声,是柔和的绿色提示音。

“通过。”白大褂说,“去那边抽血。”

卢凯长舒一口气,腿软得几乎站不稳。他往抽血区走去时,忍不住回头寻找程哲的身影。

他察觉到卢凯的视线,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卢凯转头,走向抽血区。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动作麻利,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下一个。“医护人员头也不抬头地喊道。

卢凯按住棉球,走向通过者聚集的区域。这里的气氛稍微轻松些,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麻木。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始终没离开仍在排队中的程哲。

队伍前进得很慢。程哲前面只剩下五个人了。一个驼背的中年妇女因为血压过高被淘汰;一个老头被拉走了,因为年纪不达标。每次看到有人被带走,卢凯都能看到程哲的背脊绷得更直一些。

终于轮到程哲了。

“名字?”

“程哲。”

“年龄?”

“19。”

“嗯,有些营养不良,去验血吧。”

看着程哲通过了第一关,卢凯也松了一口气。

程哲走向抽血区,袖子卷起,露出瘦削但结实的手臂。

医护人员熟练地扎紧橡胶管,酒精棉的冰凉触感让他微微皱眉。

“等等!”

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抽血,大铁门打开,隗傲柔在几名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拾荒者只是看见来人,便头皮发麻,隗傲柔从来不在乎垃圾的目光,她径直走向了程哲。

隗傲柔的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体检站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停在程哲面前,微微歪头,目光像刀锋一样刮过他的脸。

“抬头。”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程哲缓缓抬起脸,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

隗傲柔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她的指甲修剪得很长,却像某种掠食者的爪子,随时能撕开猎物的喉咙。

她忽然冷笑一声,松开手,“我不允许他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