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残镜噬影
苏锦年握着碎瓷片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虎口滴落在家谱卷轴上。
朱砂红的血痕突然在泛黄纸张间活了过来,蜿蜒游向末尾那枚新鲜的血指印时,整张羊皮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谁在哭?“
她踉跄后退,却撞进一面不存在的铜镜。
冰凉的镜面如水面般荡开涟漪,倒映的不是旗袍少女,而是百年前穿孝服的年轻寡妇,她脖颈间缠绕的朱砂绳正滴着黑血。
算盘珠子的滚动声从镜中传来,二八十六的节奏里,无数双苍白的手从雕花窗棂后探出,指尖挂着风干的眼珠。
苏锦年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剥落,镜中人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正汇聚成算盘形状,每一颗珠子都嵌着干涸的瞳孔。
地下室石墙上突然浮现出新鲜抓痕,五道血槽正渗出温热液体。
苏锦年转身时,后颈传来瓷器割裂的刺痛——碎瓷片不知何时嵌进皮肤,流出的血珠正沿着家谱上“苏“字旁的藤蔓纹路流淌,仿佛在为某个古老的契约续写血盟。
当她伸手触摸镜面时,倒影突然张开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吐出的不是气息,而是一串串腐朽的算盘珠。
珠子落地时化作眼珠,在青砖上蹦跳着拼出数字:“三千二百一十六。“
“谁在算账?“
苏锦年退到墙角,突然发现后背正压着父亲的遗骨。
头骨眼眶里盘踞的青筋突然爆开,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算盘形状,二五一十的珠子滚动声里,整栋宅子的木梁开始渗出新鲜血管。
铜镜突然裂开血盆大口,镜中世界与现实交叠的瞬间,苏锦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用小指蘸着看不见的血,在地砖上书写着与账本相同的数字。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影子突然站起身来,旗袍下摆扬起的灰尘里,露出半截不属于她的绣花鞋。“该轮到你了,三千二百一十七。
“影子的声音比本尊低八度,每个字都伴随着珠子入槽的脆响。苏锦年突然发现影子的倒影里,藏着第二张脸——正是照片上那个左眼空洞的男人,他盘踞在她影子里的眼睛,正滴着青色的血。
当算盘珠子第三次自行跃动时,苏锦年终于看清了真相:每颗珠子都是用活人眼珠制成,而账本上新增的数字,对应着被家族献祭的女子数目。
地窖石壁突然陷落,露出的砖墙上密密麻麻钉着风干的睫毛,最中央那颗最大的,还挂着她母亲生前最爱的珍珠眼影。
“娘......“苏锦年嘶哑的哭喊惊飞了梁上的蝙蝠,它们掠过算盘时,珠子突然全部跃起,在半空组成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当阴阳鱼旋转的刹那,她终于看清了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算盘本体竟是用先祖眼眶骨雕成,而那永不停歇的珠子滚动声,正是百年前被活剜双眼的女人们在算尽阴阳。
当最后一颗珠子嵌入她的眼眶时,苏锦年突然笑了。
镜中的她左眼流淌着青金石色的血,右眼倒映着燃烧的账本,而影子里的父亲正用没有眼珠的空洞,贪婪地吞噬着她新生的血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