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龙御劫
子时三刻,御书房烛火突然爆芯,将萧承礼的影子钉在紫檀木墙上。他盯着暗匣里的羊脂玉佩,玉坠上“承乾”二字被血沁染透——那是皇兄萧承乾的字,二十年前他亲手从对方颈间扯下,如今却在太子书房的暗格中发现。
“陛下,宫外有禁军异动!”贴身太监的声音带着颤音,话未说完便被箭矢贯喉。沈砚冰披着染血的披风踏入,袖口露出半截罗盘,十二道鬼面纹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陛下是想从密道逃呢,还是想看看,无常门的箭簇上,涂的是不是当年您赐给皇兄的鹤顶红?”
萧承礼的手按在龙椅右侧的机关上,密道石门刚开半寸,便见三道黑影从洞口跃出,颈间都挂着人彘血契的玉简——正是他昨夜派去刺杀沈砚冰的金吾卫统领。“你……”皇帝的声音卡住,看着三人眼中倒映的鬼面纹,突然想起吴崇山临终前的疯言:“阴司阁的人彘,能夺人皮骨换心肝……”
沈砚冰抬手,罗盘血纹如活蛇般缠住皇帝脚踝:“二十年前,您在听雨楼听见‘龙御天书预言太子当立’,便认定皇兄要逼宫。可您知道吗?”他逼近半步,看着对方瞳孔里自己额角的第四道鬼面纹,“那天书根本不是天赐,是您皇兄的头骨刻的诅咒,每任皇帝都会看见‘杀亲’的预言,就像您现在看见的——”
密道石壁突然浮现血字,正是萧承礼当年弑兄时说的话:“皇兄,莫怪小弟,天书说你有反骨……”字迹新鲜如刚泼的血,每一笔都在往下滴着黑汁。皇帝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头的《龙御经注》,书页纷飞间,沈砚冰掌心的罗盘显形出太子萧承煜的生辰八字,末端标着“子时三刻,卒”。
“不——”萧承礼的嘶吼混着宫外的喊杀声。沈砚冰知道,无常门的杀手此刻正在东宫割下太子的头颅,而他早已将太子的血契与御书房的漏刻相连,每漏完一斗水,便断一根命脉。“您看,”他捡起地上的断刀拓片,“当年您用这刀斩了皇兄,现在太子用同样的刀刻了天书残页,这是不是,就叫因果?”
皇帝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却发现剑鞘里塞着半片龙御残页,上面的血字正是他昨夜梦见的“萧氏当绝”。沈砚冰笑了,那笑容比鬼面纹更冷:“十年前我替太子谋划时,您故意让我发现天书残页,就是想借他的手除了皇兄的遗孤。可您没想到,太子比您更狠,他连您的血脉都想断——”
话未说完,密道深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三名死士拖进一具尸体,正是萧承煜的贴身太监,后颈刻着与皇帝相同的凤凰纹。“这是北狄细作。”沈砚冰踢开尸体,“皇后用凤凰咒控制皇子时,您早已知情,却默许她杀了三皇子的生母,就像您当年默许我替太子试毒——”
“住口!”萧承礼的剑终于挥出,却在触及沈砚冰面门前寸许凝滞。他惊恐地看见,沈砚冰身后浮现十二具人彘虚影,每具虚影心口都嵌着一枚刻有王侯生辰八字的玉简,其中一枚正缓缓裂开——那是太子的命星。
“龙御天书的诅咒,是让每个皇帝都活在‘被至亲背叛’的恐惧里。”沈砚冰抬手,罗盘血纹没入皇帝眉心,“您杀皇兄,太子杀您,二皇子杀太子,三皇子杀二皇子……可您知道为什么诅咒永远停不下来吗?”他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因为下诅咒的人,从来不是天,是您自己。”
宫外突然传来“太子暴毙”的通报,声音未落,又有暗卫闯入:“陛下!二皇子已率军包围皇宫,说、说您弑兄杀子,该还位给先帝血脉——”
萧承礼猛然看向沈砚冰,终于明白对方为何放任二皇子入京。“萧承宁是皇兄的遗腹子,对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早就知道,所以故意让他拿到残页,故意让他看见‘清君侧’的预言……”
“预言?”沈砚冰轻笑,指尖在罗盘上划出皇兄的生辰八字,“龙御天书里根本没有预言,只有您当年的杀心。现在,该轮到您把皇位,还给‘天命’了。”他打了个响指,三名死士突然扑向皇帝,却在触碰到龙袍时化作血雾——那是皇帝身上的凤凰咒在护主。
但沈砚冰早有准备。他甩出半片残页,正是从太子书房火场捡的,残页上“萧承礼弑兄”的血字此刻与皇帝后颈的凤凰纹共鸣,咒印瞬间崩裂。萧承礼发出惨叫,看着自己的手背上浮现出皇兄的死亡日期,那正是他的生辰。
“阴司阁的人彘血契,能收天下人的生辰八字。”沈砚冰走向密道,洞口外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陛下若想活命,就去祭天司陪您的皇兄吧——那里的石像,每一尊都刻着被您斩草除根的萧氏血脉。”
他转身时,皇帝已瘫倒在地,视线死死盯着沈砚冰袖中露出的舆图——上面标着天下十二州的人彘死士位置,每处都对应着一条龙脉。原来这人不仅要颠覆王朝,还要将整个天下的命脉,都炼成阴司阁的血契。
“沈砚冰!”萧承礼的怒吼混着雨声,“你以为自己能逃脱诅咒?你的妹妹砚雪,她的魂魄早就和龙御天书绑在一起,你每用一次血契,就是在啃食她的灵骨——”
话音戛然而止。沈砚冰停住脚步,掌心的罗盘突然刺痛,浮现出妹妹的闺名。他知道皇帝说的是实话,昨夜在阴司阁,周明修的残魂曾在人彘血珠里留下这样的画面:砚雪跪在黄泉殿,用自己的魂魄换他重生。
“所以我才要让这王朝陪葬。”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冷得刺骨,“若天下人都成了我的血契死士,龙御天书的诅咒,自然就困不住我了。”
走出御书房时,暴雨倾盆而下。沈砚冰望着火光中的紫禁城,想起十年前被拖出东宫的那个夜晚,砚雪的发簪掉在他血泊里,像朵枯萎的红梅。现在,他终于走到了当年想都不敢想的局中局,可掌心的罗盘缺口,却还缺妹妹的那半块。
“大人,二皇子已控制禁军。”暗巷里闪出一名死士,正是被他吞噬记忆的无常门杀手,“是否按计划,让他在龙椅上发现‘龙御真本’?”
沈砚冰点头,指尖抚过罗盘上“萧承宁”的生辰八字。所谓真本,不过是他用太子党幕僚的骨头刻的假货,上面的血字会在七日后显形“新龙御诞生,当祭至亲”——那时,萧承宁就会像当年的皇帝一样,对自己的亲兄弟举起屠刀。
雨幕中,阴司阁的方向传来十二声钟响。沈砚冰知道,那是新人彘碑林落成的信号。他摸向额角的鬼面纹,第四道已爬至眼尾,却在雨中泛着兴奋的红光。这一局,他不仅让皇帝和太子互相撕咬,更让二皇子成为新的执棋者,而真正的棋盘,才刚刚展开。
当晨钟敲响时,沈砚冰站在乱葬岗的高处,看着紫禁城的火光映红半边天。他掏出妹妹的发簪,簪头的红梅早已褪色,却在血契的作用下,重新渗出点点殷红。“砚雪,再等等。”他低语,“等我收齐十二道血契,就去黄泉接你。”
山风掠过荒坟,带起一片纸钱纷飞。沈砚冰转身走向阴司阁,衣摆上的血渍在泥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极了龙御天书上蜿蜒的血字。而在他身后,紫禁城的龙旗正在雨中坠落,新的王朝,即将在他的血契里,写下第一笔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