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关云长义释曹操
夏口渡口,江风猎猎。诸葛亮乘坐的小舟稳稳靠岸,刘备早已率众迎候,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一番急切问候之后,诸葛亮迅速进入正题:“主公勿忧。子龙与子璋仍在乌林一带袭扰曹军后路,牵制其部分兵力,我们无需再分兵往援。”
他目光转向帐前诸将,声音清晰有力:“翼德听令!”
张飞豹头环眼,声若洪钟:“在!”
“你可领三千精兵,即刻渡江,沿途截断彝陵通路,抢先赶到葫芦谷口埋伏。”诸葛亮羽扇轻摇,指向地图,“曹操兵败,惊魂未定,必然不敢冒险走南彝陵小路,定会取道北彝陵。估算时日,待明日雨过天晴,曹军人困马乏,必将于谷中埋锅造饭。你只需看到谷中烟起,便立即从山边四面放火,冲击敌军。此役虽不求必擒曹操,但翼德此功,定然不小!”
张飞慨然应诺:“诺!”
诸葛亮又唤糜竺、糜芳、刘封:“三位将军,各领战船,分头沿长江巡弋,搜剿曹军溃散兵卒,尽可能夺取其遗弃的兵器、船只、辎重。”
三人躬身领命,即刻前去准备。
随后,诸葛亮转向刘琦,语气温和却不失郑重:“公子,武昌扼守江防,地位极为紧要。还请公子即刻返回,统领本部兵马,严密布防于江岸渡口。曹操兵败,必有残部试图由此逃窜,公子可相机擒获。但切记,不可轻易离开城池,以防不测。”
刘琦深知责任重大,恭敬地向刘备和诸葛亮辞别,匆匆登船返回武昌。
安排妥当,诸葛亮这才对刘备笑道:“主公可移兵樊口高地,安坐寨中,凭高远眺。今夜,便可安然坐观周公瑾火烧赤壁,成就一番盖世奇功了。”
此时,关羽一直侍立在侧,见诸葛亮分派任务,唯独没有提及自己,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他面色一沉,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关某自从跟随兄长起兵,南征北战,大小战阵,何曾落于人后?今日面临如此大敌,军师却不委以重任,不知是何用意?”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疑惑。
诸葛亮闻言,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缓缓道:“云长勿要误会。亮并非不信将军之能,实是有一处最为关键、最为凶险的隘口,本欲烦请将军亲自把守。只是……”他故意顿了顿,“只是考虑到其中有些许违碍之处,恐将军为难,故而不敢轻易委派。”
关羽浓眉一挑,追问道:“有何违碍?军师但讲无妨,关某愿闻其详!”
诸葛亮看着他,目光深邃:“昔日曹操于许都,待将军恩重如山,赠袍赐马,礼遇有加,将军亦曾言‘降汉不降曹’,此情天下皆知。如今曹操赤壁大败,穷途末路,若推算其逃亡路线,十之八九,必经华容道。倘若遣将军领兵前往设伏,以将军之义气深重,念及旧日恩情,恐怕……难免会放他一条生路。因此,亮思虑再三,实不敢将此重任托付于将军啊。”
关羽闻言,脸色一正,断然道:“军师何出此言!当日曹操确实厚待关某,但关某亦早已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以报其恩!今日,他是国贼,我是汉臣,狭路相逢于战场,岂能因昔日私恩而废国家公义?”他声如金石,掷地有声,“军师若不信关某之心,关某愿在此立下军令状!若我有关某在华容道拦截,胆敢放走曹操,甘愿按军法处治,绝无半句怨言!”
诸葛亮见关羽态度坚决,言辞恳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正色道:“云长既有此决心,亮又何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将军愿立军令状,以明心迹,亮自当奉陪。”
他立刻命人取来文房四宝。
关羽毫不犹豫,接过笔,蘸饱浓墨,在一张白绢上奋笔疾书,写下了军令状,内容清晰明确:若于华容道拦截曹操,未能擒获或故意放走,甘当军法。写毕,掷笔于案,将写好的军令状双手呈上。
诸葛亮接过军令状,仔细看过,点了点头,将其郑重收起,然后转向关羽,语气严肃:“如此,便烦请云长将军,亲率本部五百校刀手,即刻前往华容道埋伏。此地山路狭窄,林木茂密,乃曹操败逃必经之险要。将军可依山傍险,多砍伐树木,布下障碍,待曹军经过,再行截杀。切记,只需拦截,不必死战,务必擒住曹操!”
“关某领命!”关羽抱拳,声震屋瓦,随即转身,招呼关平、周仓,点起五百校刀手,昂首阔步,带队离去,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看着关羽远去的背影,刘备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低声对诸葛亮道:“军师,云长此人性情刚烈,重义轻生。昔日曹操待他确实恩深义重,我恐他……届时真的难以狠下心肠啊。”
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轻摇,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低声道:“主公勿忧。亮夜观天象,曹操命不该绝于此地,合当有此一劫,亦合当有此一解。留曹操一条性命,于我方未来大局,亦未必全是坏事。亮遣云长去,正是要还他这个人情,全其忠义之名。此乃一举两得之计也。”
刘备闻言,虽仍有些不解,但出于对诸葛亮的绝对信任,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帐外,江风更劲,似乎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追逐与拦截即将上演。各路兵马已按照诸葛亮的部署,奔赴各自的战场。夏口渡口,只剩下刘备和诸葛亮等人,静待着赤壁方向传来的最终捷报,以及那场早已被精心算计的华容道之会。
赤壁江面上,大火仍在熊熊燃烧,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无数烧焦的船骸、断裂的桅杆和漂浮的尸体随着江水缓缓流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曹操在张辽、许褚、徐晃等一众心腹将领的拼死护卫下,终于冲破了东吴水师的拦截,狼狈不堪地登上了荆州北岸。放眼望去,岸边的营寨同样是一片火海,残存的士兵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建制早已荡然无存。
“丞相!快走!周瑜的水军随时可能追上岸来!”张辽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焦急地催促道。
曹操望着身后那片炼狱般的景象,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愤怒。他戎马一生,何曾遭遇过如此惨败!八十万大军(号称)南下,本欲一统江南,却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他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但此刻不是悲愤的时候,保命要紧。
“走!往乌林方向撤!快!”曹操嘶哑着声音下令。
残存的曹军将士,在各级将领的勉强收拢下,开始朝着内陆方向溃退。他们丢弃了沉重的盔甲和辎重,只求能跑得快一些。来时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茫然。
夜色深沉,道路泥泞。赤壁的大火之后,天空开始飘落细雨,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浇灭了部分岸边的火焰,却让逃亡的道路变得更加艰难。士兵们在黑暗和泥泞中跋涉,不时有人滑倒,或者因为伤势过重、体力不支而倒在路旁,再也无法起来。
“丞相,前面探路的斥候回来了!”一名亲兵跑来禀报。
“情况如何?”曹操急切地问道。
“回丞相,前方道路尚且通畅,但……但据说乌林西面的山林中,有刘备的伏兵出没,袭扰我军散兵和粮道……似乎是之前那股……陆瑁和赵云的残兵。”
“陆瑁!赵云!”曹操听到这两个名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正是这两人在后方的袭扰,让他心烦意乱,加速了决战的决心,间接导致了今日的惨败。如今他们竟然还在!“这些该死的山鼠!传令下去,各部收拢队形,加强警戒,快速通过乌林地界,不得停留!”
“还有,”曹操顿了顿,看向身边的程昱,“德谋,我们现在该走哪条路最为稳妥?”
程昱拿出早已被雨水打湿的地图,仔细辨认着:“丞相,从此地往北,有两条路可回许昌。一条是南彝陵,路近但险峻狭窄,恐有埋伏;另一条是北彝陵,绕道稍远,但相对平坦开阔些。”
曹操想了想,之前斥候的回报和诸葛亮的神机妙算让他心有余悸。“诸葛亮智计百出,周瑜用兵狡诈。南彝陵那等险要之地,他们岂能不设伏兵?我们不可再冒险!传令,全军取道北彝陵!”
“是!”
曹操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疲惫不堪的曹军,在雨水的冲刷和对未来的恐惧中,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北彝陵方向艰难行进。他们不知道,这条看似“安全”的道路上,同样布满了致命的陷阱。张飞的三千精兵,早已在葫芦谷口严阵以待,只等着他们进入埋伏圈,点燃那早已准备好的“迎宾”之火。
而更远的前方,华容道那条更为狭窄、更为凶险的小径上,关羽和他手下的五百校刀手,也已悄然抵达,正默默地等待着那位昔日恩主、今日国贼的到来。一场场精心策划的拦截战,即将在曹操的归途中接连上演。
曹军的撤退之路异常艰难。连绵的阴雨将道路化作一片泥泞的沼泽,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甲,寒冷和饥饿不断侵蚀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不时有士兵倒在泥水中,再也爬不起来,后面的同袍也无力搀扶,只能麻木地跨过。
曹操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身边稀稀拉拉、狼狈不堪的残兵,想起赤壁江面上那冲天的火光和无数葬身鱼腹的将士,他的心就在滴血。张辽、许褚、徐晃等将领紧紧护卫在左右,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和警惕。
“丞相,将士们实在走不动了,许多人连夜赶路,又饿又冷,已经到了极限。”程昱策马靠近,忧心忡忡地说道,“前面就是葫芦谷,地势稍稍开阔些,不如让大家稍作休整,埋锅造饭,恢复些体力再走吧?”
曹操环顾四周,只见士兵们个个面有菜色,脚步踉跄,确实难以再支撑下去。雨也渐渐小了,变成了蒙蒙细雨。他点了点头:“好吧,传令下去,到葫芦谷口,埋锅造饭,稍事休息。但要加强警戒,不可松懈!”
命令传下,残存的曹军如同得到大赦,精神稍稍振作,加快脚步赶往葫芦谷。葫芦谷,顾名思义,入口宽阔,内里狭长,形似葫芦。曹军选择了入口处相对开阔的地带停下。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捡拾相对干燥的柴火,架起行军锅,开始生火做饭。很快,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在潮湿的空气中格外显眼。
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围在火堆旁,搓着手,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放松。曹操也下了马,接过亲兵递来的干粮,刚想啃一口,突然听到山谷两侧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紧接着,无数火箭如同流星雨般从两侧山林中射出,准确地落在曹军的宿营地和刚刚燃起的火堆上!干燥的引火物被瞬间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同时,巨大的滚木擂石如同冰雹般从山上砸下,砸得曹兵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有埋伏!快!保护丞相!”张辽厉声大喝,挥刀格挡飞来的箭矢。
混乱中,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如同晴天霹雳:“燕人张翼德在此!曹贼休走!”
只见山坡上,一员猛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丈八蛇矛,骑着乌骓马,如同一尊黑色的煞神,带着三千伏兵,从山谷两侧猛冲下来!正是张飞!
曹军本就惊魂未定,士气低落,此刻遭遇突袭,又见张飞如此凶猛,顿时魂飞魄散,阵脚大乱。许多士兵扔下武器,转身就跑,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顶住!给我顶住!”曹操又惊又怒,拔剑嘶吼。
张辽、许褚、徐晃、李典、乐进等将领拼死护在曹操身前,奋力抵挡张飞的冲击。张飞勇不可当,丈八蛇矛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曹兵非死即伤,无人能挡其锋芒。他目标明确,直指曹操!
“丞相快走!我等断后!”许褚虎吼一声,挥舞大刀,死死缠住张飞。张辽、徐晃也各自率领亲兵,拼命杀开一条血路。
曹操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一咬牙,在众将的护卫下,拨转马头,沿着谷道深处仓皇逃窜。
张飞见曹操要跑,更是奋力追赶,但被许褚等悍将死死拖住,难以脱身。他的目的本就是袭扰和杀伤曹军有生力量,见曹操已逃入谷中,便不再穷追,而是指挥手下士兵,全力冲击那些溃散的曹兵,扩大战果。
葫芦谷口,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山谷。曹军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张飞的怒火和伏兵彻底浇灭。他们丢下了仅存的少量辎重和锅碗瓢盆,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只是人数更少,士气更加低落,前方的道路也显得更加黑暗和漫长。
曹操在马上颠簸着,惊魂未定,回头望了一眼火光熊熊的葫芦谷,心中又添了一层寒意。他知道,这绝不是最后一道难关。那个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一定还在前面布下了更致命的陷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地图上那个让他心悸的名字——华容道。
逃出葫芦谷,曹操身边仅剩三百余骑,将领们也大多带伤,人人盔歪甲斜,狼狈不堪。雨虽然停了,但道路愈发泥泞难行,战马的蹄子深深陷入烂泥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士兵们更是疲惫到了极点,许多人连武器都快拿不动了,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丞相,将士们实在是撑不住了……”荀攸(演义中此处多为程昱,但历史上荀攸也参与了赤壁之战并随军撤退,此处暂用荀攸,或可模糊为谋士)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照这样下去,不等敌人追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曹操勒住马缰,环顾四周凄惨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他强打精神,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还有哪条路可以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一名熟悉地理的偏将上前禀报:“回丞相,前面不远就是华容道。从此道穿过,便是较为平坦的大路,可以直通江陵。这是回许昌最近的一条路。”
“华容道……”曹操咀嚼着这个名字,看向程昱(或荀攸)。
程昱(或荀攸)面露难色:“丞相,华容道虽然路近,但地势更为险峻,道路狭窄泥泞,两侧皆是芦苇沼泽,极易设伏。以诸葛亮之智,恐怕……”
话未说完,曹操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有些突兀和凄厉。“哈哈哈!诸葛亮、周瑜,智则智矣,但终究智虑有所不及!”
众将皆惊,不解地看向曹操。
曹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带着一丝自负说道:“若是我用兵,必定会在这华容道险要处,预先设下伏兵。但如今,他们刚刚在赤壁、乌林、葫芦谷连番用计,伏兵已尽,料想那诸葛亮智计已穷,岂能再算到我军会走此绝路?他们定以为我们不敢走华容道,反而会在其他大路设伏。此正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传令下去,全军速速赶往华容道,冲出去,我们就安全了!”
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但曹操的判断似乎也有道理,而且此刻他们已别无选择,唯有尽快逃离这片死亡之地。残兵败将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上路,朝着华容道的方向挣扎而去。
华容道果然如描述那般,是一条狭窄的土路,被连日大雨浸泡,早已变成一片烂泥塘。道路两旁是茂密的芦苇丛和沼泽地,一眼望不到边。战马行走困难,士兵们更是步履维艰,不少人连鞋子都陷在了泥里。
就在曹军人马困顿、挣扎前行之际,前方狭窄的隘口处,突然响起一阵梆子声!
紧接着,只见隘口两侧芦苇丛中,涌出五百名手持长柄大刀、身着赤红战袍的士兵,排开阵势,将本就狭窄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为首一员大将,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胯下赤兔马,手提青龙偃月刀,不是关羽关云长是谁?!
关羽横刀立马,立于路中央,丹凤眼微眯,冷冷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曹操一行人。那五百校刀手也个个神情肃穆,杀气腾腾,刀锋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着寒光。
曹军看到关羽和他身后的伏兵,顿时如坠冰窟,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士兵们发出绝望的哀嚎,不少人瘫软在地。将领们也个个面如土色。
“是关羽!是关云长!”“天亡我也!连关将军也在此设伏!”“完了,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曹操更是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诸葛亮竟然真的算到了他会走这条路,而且派来的还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关羽!
“云长……”曹操勒住马,看着前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声音干涩地唤了一声。
张辽、许褚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护在曹操身前,紧张地盯着关羽,如临大敌。他们深知关羽的勇武,更清楚此刻己方人困马乏,根本不是对手。
华容道狭窄的隘口前,昔日的恩主与受恩者,如今的国贼与汉将,在这绝境之中,终于再次相遇。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吹过芦苇的呜咽声,以及曹军残兵绝望的喘息声。一场关于忠义、恩情与军令的艰难抉择,即将在这泥泞的小道上展开。
狭窄的华容道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泥泞的道路、阴沉的天空、疲惫绝望的曹军、以及横刀立马、威严如山的关羽,构成了一幅充满张力的画面。
曹操看着眼前的关羽,心中百感交集。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绝望,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云长……别来无恙乎?”
关羽丹凤眼微睁,目光如电,扫过曹操和他身后那些形容凄惨的将士,沉声道:“关某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丞相多时了!”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云长,你……”曹操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是该求饶?还是该质问?
这时,旁边的张辽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关羽抱拳道:“云长!你还记得当年在许都,丞相是如何待你的吗?赠袍赐马,上马金,下马银,封侯之赏!你过五关斩六将,丞相亦未曾追究!今日丞相兵败落难,你岂能……”
“住口!”关羽厉声打断张辽,青龙偃月刀微微一顿,刀锋的寒气让张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昔日蒙丞相厚恩,关某没齿难忘!斩颜良,诛文丑,早已报答!今日关某身为汉臣,奉命于此,只谈军令,不叙私情!丞相,请下马受缚吧!”
话虽如此说,但关羽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挣扎。他看到了曹操此刻的狼狈,看到了那些跟随曹操出生入死的将士脸上的绝望,想起了当年白马坡前的意气风发,想起了许都城内的推心置腹……往日恩情,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曹操是什么人?察言观色早已是本能。他捕捉到了关羽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心中顿时燃起一线生机。他知道,硬拼是死路一条,唯有动之以情,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曹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极其悲戚的神色,对着左右将士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及也!想我曹孟德纵横半生,不想今日竟要殒命于此……”他故意放慢语速,目光再次投向关羽,“云长,你我相交一场,也算缘分。今日我死在你手,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可怜我这些跟随我多年的将士,他们何其无辜,也要与我一同葬身此地……”
说着,曹操竟似有泪光闪动,声音哽咽。他身后的将士们听到这话,更是悲从中来,不少人失声痛哭,纷纷跪倒在地,哀嚎声一片。
“求关将军开恩!”“将军饶命啊!”“我等愿降,只求将军放过丞相!”
这番景象,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关羽的心上。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最见不得这等场面。看着昔日待己甚厚的恩公如此落魄,看着那些曾经或许还并肩作战过的曹军将士跪地哀求,他紧握青龙偃月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军令状的誓言在耳边回响,但往日的恩情和眼前的惨状却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内心防线。
关羽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已不见了之前的挣扎,只剩下一片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没有再看曹操,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猛地一拨马头,让赤兔马侧身让开半个身位,同时,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微微垂下。
这个动作无声胜有声!
曹操心领神会,大喜过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忙对左右喝道:“还不快走!多谢云长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