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万不得已
光芒中，有什么东西在篡改系统的认知。
陆守道闭着眼睛，止不住的泪一点点滴落，内心的悲伤如海啸一般奔涌，系统检测陆守道的心情，很快便被这样的悲伤给吞没。
想不明白啊，它想不明白啊，如果是表演就算了，但陆守道好像真的就是这样。
他的经历，他的心情，他的灵魂，好似都在对花无咎的感情中沉沦一般。
“呼......”
忽然间，所有汹涌的悲潮如退潮般消散。陆守道睁开眼，眼底清明得仿佛方才的崩溃从未发生。
“现在明白了？”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本就是为悲伤而来。”殷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唯有在痛楚中，我才能尝到欢愉的滋味。”
悲伤和欢乐是矛盾且冲突的。
悲伤就是悲伤，欢乐就是欢乐。
从悲伤中获取欢愉，这是一句很矛盾的话。
系统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恢复如常的青年，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战栗，就像在深渊边缘窥见了不该看的禁忌，下意识地，它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
“所以守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悲伤？”
陆守道没有回答。
系统的思考没有停止，反而继续，下意识说道：“那你要准备怎么样的悲剧结局呢？和花无咎成为道侣后，要如何迎接跟夜无心的战斗？你是想赢，还是想输？”
“还有要问的吗？”
“啊，还有......”
“你还真问？”陆守道伸手，像逗弄孩童般轻轻揉捏着光球表面。
“啊........”因此它的话语吞没，没有问完。
陆守道松开了手，道：“看着便是。”
他的声音又空灵起来：“不管如何，人总是会在悲剧中成长的。”
花无咎错了，时间不一定会让人成长。
能如同淬火一般成长，以至于被称为英雄的，唯有在悲剧中生存下来的人。
悲剧才是最温柔的导师，只是人们觉得它残忍而已。
就像花无咎，她一直抗拒接受悲剧的洗礼，不断地逃避过去，说是成长，但她和以前并无区别。
她那别扭的性格，仍然没有得到纠正。
马上就要到结亲的日子了，洞府里，花无咎正在听取小红和小绿最后的汇报。
烛火在青玉灯盏中轻轻摇曳，将花无咎的身影分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她端坐在案前，半边面容隐没在阴影里，如同她始终不愿直面的前半生。
小绿正手舞足蹈地汇报自己给陆守道准备了什么东西，而小红捧着礼单站在一旁，眼神却不自觉地盯着花无咎发呆。
她和小绿被花无咎点化的晚，没见过明心宗的其他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听花无咎诉说，或是从过往的记录中观看。
若是主上的亲朋好友都在，他们会为主上感到高兴吗？
烛影摇曳间，那半掩在阴影中的侧颜如同冰雕般凛冽，曾经圆润的颊边线条如今只剩锋利的弧度，寻不见当年那对浅浅的梨涡，如瀑的青丝被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再不会像从前那样，随着她张扬时的动作在风中肆意飞扬。
三百个春秋轮转，九万多个晨昏交替，把她塑造成了这样的人，茫茫然，就和故人记忆中的样子失了分别。
花无咎感觉到什么，抬头，正好对上小红有些失神的双眸，皱眉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没有。”小红连忙低头，“主上，你看看礼单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话，那天就按这个布置下去了。”
“这些你看着办就是。”
“好。”
明心宗的宗主结亲，按理来说应该是很有讲究的。
上一任宗主，花无咎的师父柳容并未结亲，所以很多人都忘了，其实明心宗是有结亲仪式的。
这个仪式是明心宗创始者，也是第一位宗主定的，传闻他喜欢一名女子，于是便用术法，在明心宗漫山遍野开满女子喜欢的花，在花海中与那名女子结亲。
因此，花就成了结亲仪式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主上。”小绿道：“我们是不是也.......”
“繁琐的流程全部省略。”花无咎道，“不用那么复杂，一切从简。”
她根本不关心。
既不关心这种仪式，也不关心仪式的过程。
她只想赶紧跳过，来到最后一步，解决陆守道的心魔。
小红和小绿对视一眼。
“如果主上想要快的话......”小红顿了顿，“那我再去修改一下计划。”
“嗯。”花无咎点头，“还有小绿，那天的巡防任务交给你，为免深渊入侵，不可松懈。”
“啊.......我也想参加嘛。”
“小绿。”
“知道了主上，放心交给我。”
交代完，花无咎便挥手让两妖退去，小绿走了，但小红却还站在原地。
花无咎叹口气，看她：“还有事？”
“主上，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该说就别说，下去吧。”
“可是不说我难受！”
“.......那你说。”
“你看啊，主上。”小红道：“之前这件事本来都不提了，但现在您却又开始筹备，还这么急促，是不是守道的心魔根本没解决啊？”
“是。”
“那这样真的有用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样真的能解决守道的心魔吗？”
良久的沉寂。
花无咎的双眸藏在阴影中。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决陆守道的心魔，或者说，都是想尽自己一份力，帮助陆守道解决夜无心。
正因如此，陆守道的感情不重要，花无咎的感情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变强，成为道侣这件事根本没什么。
但如果解决不了呢？
花无咎怕死，对死怕得厉害，更何况天意还在她身上，她不可能用死来让陆守道断情。
她只能用别的办法。
“明心宗的绝学多的是。”花无咎道：“有一门禁术，可以让人断情绝爱，以此来提升明心剑意的威力，如果成为道侣都解决不了，那我只能让陆守道去学那门禁术了。”
小红瞪大眼睛：“主上，你说过，不让守道碰禁术的。”
花无咎咬牙道：“是，我不会让他碰，除非万不得已。”
万不得已。
好沉重的词。
小红看着花无咎，看着她的面容在阴影中，近乎扭曲地成为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