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碧空如洗
听闻此言，老杜的身子瞬间佝偻，肩膀微颤，喉头发紧：“武…武师大爷您莫不是认错了！此人不过是个破烂猎户，怎会是…”
李青目光发寒，扫了眼老杜，吓得他把口中的话吞回肚里。
“回师兄，此事不实，杀人我有，夺银却无。”
“何时何地杀的谁？”李青面色平淡，语气干脆。
“七月尾，翠屏山林，杀的梁铁头，因为此人要杀我，师弟只得还手。”
“嗯，那银子的事作何解释？”
“银子的事，由在下来解释。”孔泉起身，上前一步。
“你是何人？”李青转头，目光看向孔泉。
“在下宁江六侠之一孔泉，见过阁下。”
“宁江六侠？有些耳熟，莫不是前些日子除虎的七位少侠之一？”
“正是。”
李青听闻微微抱拳，“久闻七位少年英雄大名，烦请由孔少侠说说这银子的来源，好还我小师弟一个清白！”
镇民们听见孔泉的名字，先是思索，随后便听闻这除虎七侠的名头，眼睛皆是一亮，这除虎的大事，可才刚过去不久，众人这心头的热情都还未散去。
大伙瞪大双眼，细细观摩这白袍带玉的英雄少年，想将这模样刻在脑海里，到时候也好在他人跟前吹上一番。
“好！便由孔某来解释这银子的来历。”
孔泉拂袖，踏前一步，扫视着众镇民，开始道来：“我等六人在除虎之日，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全靠陆少侠的舍命相助，若无陆少侠，我等怕是早已成了那三只恶虎的腹中之食。”
他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仿佛一切是昨日发生一般，脸上还带着后怕。
“事后，陆少侠亦不求名利，不愿同我等共署榜文之上，这等淡泊名利的侠义之心，真叫我等钦佩，临别之时，我等报其恩情，将一张百两银票献上，陆少侠却是百般推辞，直到我等六人强塞银票，他这才收下！所以我孔某坚决不信！陆少侠是一个杀人夺银的恶贼！”
孔泉的声音不大，但这话语却回荡在镇民们的耳边，众人神情复杂，这平日话本里，常听见的陆少侠，竟然就在自己身边，竟然就是天天与自己打招呼的陆阿狗！
镇民们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惊讶。
“我的个娘嘞！莫非阿狗就是那话本里头的陆少侠？”
“对啊！阿狗如今这身样貌，似我想象中的大侠风范！”
“是也，是也，再说那梁铁头，不过是个作恶多端的地痞，阿狗…呸，陆少侠这是给镇子上干了件好事啊。”
“没错，没错，好事，大好事！”
“……”
短短瞬息之间，陆照临在镇上的风评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叫人猝不及防。
他抬起头，望向碧空如洗的天，骄阳正奋力撕开最后几缕残云，将阳光泼下。
这雨，竟像从未落过。
望着刺眼的阳光，陆照临肩头一懈，终是长长的、无声的吐出了胸中沉闷已久的浊气，听着耳边赞扬的话语，看着大伙含笑的面孔，他不喜不恨，只是有些莫名的惆怅盘旋在心底。
解脱，却又沉重。
“师兄就知道，如今这谣言可就清了！”李青的朗笑压过了陆照临心底的阴霾，他用力一拍陆照临的肩头。
“师父今日回馆，特命我接你回去！还说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让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晓得！”
李青望了望天色，掌心攥着陆照临的肩头：“这时辰不等人，走！我们回馆去，轿子，起——！”
听见口令，那锣鼓与轿子再次起来，陆照临面色复杂的看向孔泉。
“多谢孔泉少侠出言相助，我等…后会有期。”
孔泉闻言也是抱拳回应：“后会有期！陆少侠且等我的好消息。”
“好…劳烦孔泉少侠。”
“无妨。”
二人话完，孔泉便转身离去，出了镇口。
望着孔泉离去的背影，陆照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瞧见周围热闹的场面，他的脸上终是扬起笑容，正欲上轿，却听人群之中传出熟悉的喊声。
他停下身子，循声望去，那个身影正拖着一条单腿，从人群中钻出。
“阿狗哥！阿狗哥！”
这人正是阿全，他手里拿着半只烧鸡，整个人气喘吁吁扑至跟前，陆照临伸手将他扶稳。
“阿狗哥，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没想到你居然这般的厉害，那可是汇贤武馆的亲传弟子哎，从此阿狗哥就不再是一般人了！”
阿全边说，脸上满带崇拜的望着自己。
“承你的好话，以后有事就来找你阿狗哥。”
“好勒！”
阿全那张脏兮兮的脸蛋上，挂着一抹百看不厌的纯真笑容，而后他紧握着手里的烧鸡，问道：“阿狗哥，可有见到过傻哥？就是上次陪孩子们玩闹的那位！”
“未…未曾。”
陆照临的目光蓦然垂地，不敢去直视阿全的眼睛。
阿全一愣，只觉阿狗哥的神色异样，却也未多想，兀自憧憬：“都不在的话，莫非傻哥真寻亲娘去了？傻哥说过，在他不大不小的时候，一场天灾让娘俩分离，多亏青石镇的二位哥哥收养才能活，真希望他能寻到娘亲呐！天色迟了，阿狗哥快些上路！”
陆照临脸上的笑容僵硬：“好…好，路上慢些，他日有事记得报你阿狗哥的名号！”
阿全蹦跳两步，回身高嚷：“一定——！”
随后那单影没入人海。
陆照临转身，看向李师兄，瞧见他正死死擒着要逃的老杜。
“师兄，我等也该走了。”
“师弟你先上轿子！”李青冷笑，指节紧紧扣老杜的肩胛，“若不好好收拾他一番，师兄的心头火难消！”
“也罢。”陆照临不再多言，掀帘入轿。
片刻功夫，李青也跨入轿中。
锣鼓再起，轿身一沉，随着人群的簇拥下，这抹青色的轿影，在青石板上晃悠，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的天线下。
陆照临的大名已然传遍了青石镇，众人都在谈论纷纷，唯有一人沉默不语，再细瞧发现，此人的舌根被一分为二，再也吐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