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7章 出口危机终化解
穹顶石块坠落的瞬间,苏灵耳中嗡鸣如雷。
她本能地偏头,那磨盘大的石块擦着她鬓角砸在脚边,碎石飞溅,赵铁的手臂护在她后颈,粗粝的掌心被石渣划破,血珠渗出来落进她衣领。
“都散开!
贴着墙根走!“苏灵的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分,发尾沾着石屑,眼尾红痣的血光却更灼了,像团要烧穿夜色的火。
周嬷嬷的铜铃突然在她袖中发烫,她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老妇已攥住她手腕——那枚铜铃正疯狂震颤,震得两人掌心发麻。
“阵眼活了。“周嬷嬷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血祭...血祭要成了。“
迷宫的震颤陡然加剧,原本还算清晰的通道在摇晃中扭曲成乱麻。
陆九章怀里的罗盘指针疯转,他踉跄着撞在石壁上,羊皮卷从袖中掉出,上面用朱砂画的迷宫路线图被碎石碾出褶皱。“不对!“他扯着嗓子喊,“之前破解的'生门'坐标偏移了!
这迷宫在...在自己改路!“
话音未落,左侧通道突然发出木料断裂的脆响。
苏灵抬头,只见原本刻着莲花纹的石壁正渗出黑褐色黏液,黏液所过之处,石块像被腐蚀的豆腐般簌簌剥落,露出后面青灰色的骸骨——是人的肋骨,密密麻麻排满整面墙,每根骨头上都钉着生锈的铜钉。
“退!
往右转!“赵铁的佩刀出鞘,刀背拍在陆九章后背,将人推向右侧。
可刚迈出三步,他们脚边的地面突然裂开,幽蓝光芒如活物般窜出,缠上赵铁的靴底。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去掰那些光带,却发现指尖触到的不是空气,而是黏腻的、带着腐臭的...人皮?
“是怨魂!“苏灵的灵目在震颤中自动开启,那些幽蓝光晕里裹着的分明是半腐的人脸,眼眶里爬满蛆虫,舌头吐得老长,正拼命往活人身上攀。
她反手拽住赵铁胳膊,通灵之语不受控地溢出:“退散!
此处非尔等归所!“
话音未落,所有光带突然缩成一团,在众人面前凝结成巨大的黑影。
那是个比之前攻击过他们的怪物更骇人三分的东西——原本只有上半身的躯体此刻长出了两条骨腿,肋骨间嵌着的铜钉泛着幽绿鬼火,最骇人的是它脖颈处,赫然挂着半张还在滴血的人脸——正是三天前在古林失踪的放牛娃阿牛。
“是...是它!“陆九章的声音发颤,他想起三日前在乱葬岗,这怪物撞碎了他们七张镇邪符,“当时我们用黑驴蹄子扎它心口,它当时还没这些铜钉...“
怪物发出类似锈蚀齿轮转动的嘶吼,阿牛的半张脸突然咧开,露出满嘴尖牙:“血...血...要血祭...“它的骨爪拍向地面,裂开的缝隙里又涌出更多怨魂,像潮水般裹住赵铁的小腿。
捕快咬着牙挥刀乱砍,刀光过处,怨魂发出刺耳尖叫,却转眼间又聚成原样。
“它在借阵眼吸怨气!“苏灵后退两步,后背抵上石壁。
她注意到怪物每次嘶吼时,肋骨间的铜钉都会明灭一次,而最中央那颗钉头,正对着它胸腔位置——那里有个碗口大的窟窿,能看见里面翻涌的黑雾。“九章!
你之前说过,铜钉阵最怕什么?“
“雷火!“陆九章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福至心灵,“但...但我们没带火折子!“
“赵大哥!“苏灵突然拽住捕快的手腕,将他带血的手掌按在自己眼尾红痣上。
血珠渗进红痣,她眼前的景象陡然清晰——怪物胸腔里的黑雾中,隐约有团暗红的光在跳动,“那是它的命门!
用你的刀!“
赵铁的刀本是寻常铁刃,此刻却被苏灵指尖点过,刀身腾起淡金色光芒。
他大喝一声,借怪物挥爪的间隙滚地避开,反手一刀刺进那窟窿。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肋骨间的铜钉纷纷崩裂,钉尖扎进石壁,溅起火星。
陆九章突然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包着符纸的硫磺粉,扬手撒向火星:“着!“
火舌顺着硫磺腾起,瞬间裹住怪物躯体。
怨魂们发出凄厉嚎叫,被火焰灼得四散逃开。
苏灵趁机拽起周嬷嬷往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跑,却见老妇正盯着怪物消散的方向喃喃:“铜钉...是镇灵钉,当年修阵的人怕怨魂反噬,用活人生魂做钉...可如今钉断了,阵眼反而活了...“
火焰熄灭时,迷宫的震颤竟真的弱了。
众人喘息着扶墙站起,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到死胡同——面前是扇两人高的石门,门上浮雕着衔尾蛇,蛇眼处嵌着两颗夜明珠,正发出幽冷的光。
“出口?“赵铁用刀背敲了敲石门,“怎么开?“
陆九章凑过去,指尖拂过石门下方的小字:“'蛇衔珠,珠映月,月照血,门自裂'...苏姑娘,你看这珠色。“他指着蛇眼夜明珠,“是青灰色的,和刚才怨魂身上的光一样。“
“月照血...“苏灵摸着石门上的蛇纹,突然想起周嬷嬷之前的话——“他身上的血...是破阵的关键?“她转头看向陈墨,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一直沉默的医师已站在阴影里,袖中露出半截药囊,面色比月光还白。
“陈墨?“她喊了一声,男人却像没听见,缓缓抬起手。
苏灵这才发现他掌心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积成小滩。
而那滩血里,竟映出一轮暗红的月——不是天上的月,是嵌在石门蛇眼里的夜明珠,此刻正随着陈墨的血滴落,逐渐从青灰转为腥红。
“是他的血。“周嬷嬷突然抓住苏灵手腕,“当年设阵的人姓陈,这血...是阵主血脉。“
石门发出“咔嗒“轻响,蛇嘴缓缓张开,露出里面刻满符文的暗格。
陆九章颤抖着将陈墨的血滴进暗格,整扇石门轰然转动。
众人还未松口气,一股阴寒邪气便如实质般涌出,像只无形的手掐住众人咽喉。
苏灵踉跄着扶住石门,却见门内涌出的黑雾里,浮着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比之前所有怨魂都要暴戾,都要...熟悉。
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血蹭在她手背:“退...快走...“
可苏灵挪不动步。
黑雾里的眼睛越来越近,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眼尾红痣灼得发烫,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里炸响:“血祭成,阵眼活,千年怨,终须托...托的,是你的魂。“
赵铁的佩刀“当啷“落地,陆九章捂住口鼻跪在地上,周嬷嬷的铜铃彻底哑了。
苏灵望着石门内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古林里捡到的半块玉牌,上面刻着的“陈“字,此刻正贴在她心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
黑雾漫过她的脚踝,她听见陈墨用几乎破碎的声音说:“灵瑶,跑...“
可她跑不掉。
那些绿光的眼睛里,她看见自己的脸——不是现在的,是壁画里那个眼尾点着红痣的女子,正从黑雾中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眉心。
石门内的邪气越来越重,众人被压得几乎贴在地面。
苏灵咬着唇抬头,看见陈墨苍白的脸在黑雾里忽明忽暗,突然想起他总在深夜独自去药庐后园,想起他煎药时总避开她的目光,想起他说“这镇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时,眼底闪过的痛色。
黑雾漫到她脖颈,她终于看清那些绿光眼睛的主人——是古林里每株老树上的年轮,是镇口那口枯井里的青苔,是她第一次见到陈墨时,他药箱里那株开着血花的怪草。
“终须托...“苏灵喃喃重复壁画上的字,眼尾红痣的血光与石门内的黑雾纠缠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往上涌,像是要把她的魂从身体里扯出去。
赵铁突然扑过来拽她胳膊,却被黑雾弹开,撞在石壁上咳出血。
陆九章哭着去拉周嬷嬷,老妇却摇头,指腹在苏灵手背上画了个“阵“字。
石门内的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凶了,苏灵被压得跪坐在地,看着陈墨一步步走向石门,他的血滴在地上,竟开出鲜红的花——和药箱里那株怪草的花,一模一样。
“陈墨!“她喊他,声音被黑雾揉得支离破碎。
男人回头,眼底有她从未见过的悲怆:“这是我陈家的债...该我来还。“
黑雾裹住他的身影,苏灵突然看清石门内的景象——那不是什么终极秘密,是座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的石台上,刻着和她眼尾红痣一模一样的印记。
而祭坛最深处,端坐着具穿红嫁衣的骸骨,头顶金冠上的珍珠,正随着陈墨的靠近,一颗接一颗,落进骸骨掌心的血盆里。
苏灵想站起来,却被邪气压得连手指都动不了。
她望着陈墨逐渐消失在黑雾里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蹲在巷口给流浪猫喂药,阳光落在他发梢,像团暖融融的雾。
可此刻,那团雾要被黑雾吞了。
石门内传来骸骨金冠落地的脆响,苏灵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远处传来的,像是无数人同时叹息的声音。
她眼尾的红痣突然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是血。
她伸手去摸,指尖沾着血,在地面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那是之前陆九章画的迷宫路线图里,标着“死门“的位置。
黑雾漫过她的眼睛,最后一刻,她看见陈墨站在祭坛前,举起了那把刻着“陈“字的匕首。
“不要——“
尖叫被黑雾吞了,苏灵眼前一黑,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念头是: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怪物,不是诅咒,是她早该发现,陈墨袖中那把匕首,刀鞘上的红绳,和她腕间这根,是同个绣娘绣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