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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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争执的战场

第36章 争执的战场

我被祖父拖到了卧室,祖母打来水,忙着给我洗脸洗手,随后端来饭碗,将碗送到我的面前:“小逸,吃点吧!”她的语气中,夹杂着无限的心疼。

我望着她,又望望祖父,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我往前一倾,本打算跪下的,但是我哪里会跪呀,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祖父赶紧伸手过来拉我:“你这是在干什么,快点起来。”我拽住了他的胳膊,哭声中夹杂着喊声:“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帮帮我,送我去读书……”

“好,别哭了,你怕什么,你还有爹爹奶奶呢!就算别的人都不同意,我都送你去!”祖母开声了,这一次,她无比坚决。

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这么大,他们一直对我都很疼爱,疼爱,并不是溺爱。他们的心很软,他们时常说,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上苍对她本来就不公平,现在她想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应该支持她,只要她快乐。毕竟孩子喜欢上学是件好事情,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一个孩子求知的渴望。而且我的智力很正常,虽然在学校里不是出类拔萃,但是与一些同学相比,我还是比较努力的那一个。祖父母对我上学这件事情一直都很支持,只要我愿意,自己再辛苦都不算什么。

祖母打开房门,向客厅跑去。我听到了她在外面和母亲的谈话。

“要不,就让孩子去上去?她哭得那个样子……”

“不行!她现在必须在家里锻炼,如果好转,以后再去!”

“好不容易让老师收下了,现在停下来,以后还指不定能不能收她呢。”

“那你说,她这个样子上学有用吗?”

许久,都没有听到祖母的回答声,我以为她出去了,突然,她的声音又响起了,比前面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从来都不曾去想她读书有没有用,你现在把她留在家里,她从此只会变成一个半痴半傻的呆子!我现在还能送她去,等我送不动的时候你会送她去吗?”

“……”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忍不住“哗哗”直淌,她们还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却听不清了。祖父将我扶上床,帮我脱掉鞋子,示意我睡会儿,自己闷闷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哭累了,便不知不觉间沉沉地睡去了。

傍晚时分,房门被打开,祖母进来了,她喊我:“小逸,别睡了,天都黑了。”我睁开眼睛,头晕乎乎的,发现房间内果真昏暗昏暗的,如置身于一个洞穴之中。

我起床后,祖母将我扶到客厅,我如一只灰溜溜的老鼠,畏畏缩缩地倚着墙角坐下来,大气也不敢出。母亲和父亲都铁着一张脸在门里门外徘徊,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客人——舅爹,祖母的弟弟。舅爹这个人也属于一个“知识分子”,额骨很高,喜欢给人判断“是非曲折”,这次舅爹就是来当“和事佬”的,也可以说是父母的“律师”,共同劝阻祖母做这个错误的决定。

舅爹他们在喝着酒,吃着菜,我趴在面前的这个小桌子上,干干地坐着,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时不时地偷窥着对面餐桌上的他们。

突然,父亲转过身来:“刘逸,你仔细听听你舅爹的话,看看舅爹对你说什么,然后再决定你的书要不要读,你别总是像你奶奶那样,糊涂!”我当然知道这个舅爹要说什么,舅爹很早以前就不屑一顾地对祖母说:“给她上着有什么用哦,你真有这个闲心!”现在父母的观点和他保持一致,他当然恨不得拍手称快,好似找到了一伙“同盟军”。

我变得倔强起来,甚至“玩世不恭”,内心的怒火一瞬间拱上来,脸涨得通红,我想要开口“回击”他们的话语,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浑身僵硬着,如一个遇上豺狼的猫,根根汗毛竖起,“横眉冷对”着对面的他们。而对面这个有着山羊胡须的舅爹,开始对我讲着所谓的“哲理”。

“刘逸啊,你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好……”舅爹的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的眼泪就簌簌地淌了下来,毫无疑问,他想要说些什么我早已心知肚明。见到我的哭泣,父亲又开始“质问”祖母:“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别总是在孩子的耳边挑拨离间。”

“我跟她说什么呀,我就是跟她说不要再上了,省得你们大家个个生气!”祖母没好气性地说。

舅爹低下头来咂一口酒,轻轻地“啊~”一声,然后再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他又将目标盯在了祖母身上,大着舌头,指着祖母的脸:“老姐姐啊,我劝劝你,你不要头硬,死活去送这个丫头,说不定哪天骑车在马路上撞死都没有人知道。”祖母没有回复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酒杯。屋里沉闷了许久,没有人接声,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只剩下风在屋外哀嚎。

祖母埋头喝着闷酒,整个脸涨红得如高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简直看不见她的瞳仁在哪里。“你好好吃饭,你别替我操这份闲心,我知道你现在向着你的这些侄子侄媳妇,可他们为孩子做过什么啊,这么多年他们出门在外,全靠我这个老太婆和她爹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现在回来了,有本事将她带走啊,自己去服侍啊!她想上个学,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偏不同意,这不是将这个可怜的孩子要往火坑里逼吗?她在家能够干什么啊!”祖母愤怒地对着舅爹说着,也不怕得罪谁。

父亲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叹息,母亲在客厅里转悠了一阵,给了祖母一个深深的白眼,用一副阴阳怪气的口吻对着祖母说:“上吧,上吧,将来考大学,考博士,等你哪天不行了,你也把她带走,不然留在这个世上就是害人!”随后从我身旁“呼啸而过”,“砰”地一声狠狠地关起了房门,震得窗户“嘎吱”直响。

祖母见到这一状况,一下子将手上的筷子砸在了餐桌上,一只筷子由于惯性,飞溅到了地上。祖母勾下头,把脸放进一只巴掌里,我看见她的整个身子都在抖动,那只托着脸的巴掌的背面变得很恐怖,筋骨暴突,“呜呜”声从手掌里传出来,她的脸一直放在那只巴掌里,于是巴掌变得湿漉漉的,皱巴巴的,既可怜又无助,泛着一种被充分浸泡后的灰白色。她一边哭一边数落我:“你这个害人的东西啊,早知道会是这样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掐死,现在为了你,个个与我结仇,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祖母此刻变得无比地嚣张,一点顾忌都没有,气急败坏、口无遮拦,她所拥有的斯文彻底扫地了。

舅爹见到这一情况,知道这场“官司”没法继续打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吃好了,我回去了啊,老姐姐你就歇着吧,我走了,我走了……”他挨着墙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摸索着门却打不开,父亲站起身来:“舅舅,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嗯,好!”父亲送舅爹出了门,堂屋里只剩下了我和祖母两个人。她坐在西墙跟边,我坐在东墙跟边,她俯在餐桌上,我趴在小桌子上。

在这个空荡荡阴沉沉的客厅里,只剩下一老一少的哭声此起彼伏。此时,祖父在地里干活还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