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镜渊双生
洛清歌的指尖刚触到幻尘镜面，琉璃般的镜体突然泛起涟漪。陆离的青铜义肢猛地将她拽回，可终究迟了半步——镜中伸出数百条青莲根须缠住两人脚踝，时空倒转的眩晕感裹挟着腥咸血气扑面而来。待视野清明时，他们已置身血色苍穹之下，脚下是绵延无尽的青铜镜海。
每一面镜中皆映着倒悬世界：定远舰的残骸飘浮在熔岩之上，修真者踩着飞剑穿梭于钢筋丛林，而所有镜像中的陆离与洛清歌，颈后都生着一截青黑色脊椎。
「这是正反镜渊。」洛清歌的天机尺在镜面划出北斗轨迹，星光却被镜海吞噬，「三千幻尘镜的里世界，噬星者的…子宫。」
话音未落，镜海突然沸腾。无数镜片立起重组，拼成通天彻地的棱柱牢笼。陆离的永夜瞳骤然刺痛，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在棱柱间闪回：天机阁禁地的冰玉台上，白衣圣女正将青莲子按入女婴后颈——那婴孩眉心的月纹，与洛清歌分毫不差。
「娘亲…」洛清歌踉跄跪地，太阴真火不受控地焚向幻象。火焰触及冰玉台的刹那，圣女虚影突然转头，手中玉铃铛发出刺耳鸣响。陆离的青铜义肢应声暴走，噬星者脊椎如毒蛇出洞，径直刺向圣女眉心！
「不要！」
洛清歌的月魄簪贯穿自己掌心，血祭禁术「太阴逆命诀」。簪尖在虚空画出带血卦象，竟将陆离的义肢钉死在镜面上。暗金血液顺着卦纹流淌，在镜海凝成《连山易》失传的「归藏生死局」。
卦成之时，通天棱柱轰然坍塌。碎片纷飞中，三百根青莲根须破镜而出，末端皆卷着玉铃铛。铃舌撞击声里，两人神识被扯入更深的镜渊——那是天机阁初代圣女的记忆：
暴雨倾盆的祭坛上，十二名女童被铁链锁在青铜柱间。圣女手持噬星者脊椎炼制的骨刀，依次剜出她们的心脏。当最后一颗心臟落入祭鼎时，鼎中青莲子绽开血肉，竟化作与女童们容貌相同的傀儡。
「原来守碑人一脉…都是噬星者的人偶。」洛清歌的月纹渗出鲜血，太阴真火逆冲经脉，「那我算什么呢？娘亲亲手雕琢的傀儡吗！」
「清歌，看脚下！」
陆离的嘶吼惊醒了她。镜渊底部不知何时渗出玄冥重水，水中浮沉着无数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洛清歌」的名字，生辰从三百年前延续至今。而在所有棺椁汇聚处，一扇刻满饕餮纹的青铜巨门正在缓缓开启。
「那是归墟之门。」陆离的永夜瞳映出门缝中渗出的青莲瘴气，「噬星者要借你的因果线降临！」
洛清歌突然轻笑，鬓间白发无风自动。她将月魄簪插入心口，蘸着心头血在虚空画出「太阴葬魂符」：「陆离，你教过我——越是完美的幻境，越怕至真至痛之物。」
血符炸裂的瞬间，所有青铜棺椁应声开启。三百个「洛清歌」的尸身同时睁眼，指尖月华凝成锁链缠向青铜门。陆离的义肢在此刻共鸣震颤，噬星者脊椎脱离掌控，化作青铜巨斧劈向门扉！
斧刃触及饕餮纹的刹那，镜渊的时间长河突然倒流。他们看见现代都市的实验室里，紫袍老者正将陆离的DNA序列植入青莲子；看见九劫问心路上，洛清歌剜出的心脏中蜷缩着米粒大的玉铃铛；最后定格在当下——青铜门轰然洞开，门后伸出布满星纹的巨手，掌心攥着一枚染血的玉铃铛。
「接住！」
洛清歌燃烧神魂掷出月魄簪，将玉铃铛击向陆离。永夜瞳在触及铃铛的瞬间进化，右臂星纹脱离血肉凝成「陨星鉴」。当鉴面照向青铜巨手时，门后传来震怒的嘶吼：
「观测者，你竟敢篡改命轨！」
镜渊崩塌的前一秒，陆离看见鉴中映出的未来——陨星鉴贯穿洛清歌胸膛，而自己右臂已彻底化为青莲根须。
青铜巨手被陨星鉴的青光逼退刹那，整个镜渊开始崩塌。无数镜片如利刃纷飞，陆离拽着洛清歌跃入最近的青铜棺椁。棺盖合拢的瞬间，他们听见噬星者的咆哮在时空中回荡：「命轮重启之日，尔等皆要偿还因果！」
棺内空间远比想象中辽阔，九盏青铜灯悬浮空中，灯芯竟是缩小版的定远舰。洛清歌沾血的手指抚过棺壁，那些看似花纹的刻痕突然亮起——竟是天机阁代代相传的《太阴星诀》全篇，而末尾新增的血字让她浑身发冷：
「饲星九百载，方得守碑人。」
「你看这里。」陆离的陨星鉴照向棺底，鉴面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冰玉台上的女婴被植入青莲子后，后颈逐渐浮现璇玑书院徽记。而抱着她的白衣圣女，腰间正挂着那枚玉铃铛。
「原来我既是噬星者的容器，又是璇玑书院的棋子。」洛清歌突然轻笑，白发在青光中狂舞，「真是好算计！」
棺椁突然剧烈震颤，九盏青铜灯接连爆裂。灯油化作玄冥重水漫过脚踝，水中浮现出九大世家老祖的虚影。南宫家主的脸在重水中扭曲变形：「交出陨星鉴！否则就让你们永困时墟！」
陆离的青铜义肢突然刺入自己左胸，挖出半颗跳动的金丹。当金丹与陨星鉴相触时，鉴面迸发的星光照亮了棺椁顶部——那里刻着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云纹，纹路竟与玉铃铛上的完全一致。
「抓紧我！」
陆离将金丹捏碎，磅礴星力灌入陨星鉴。鉴面浮现的浑天仪虚影撞向棺顶云纹，时空撕裂的剧痛中，他们看见现代医院的病房：浑身插管的自己突然睁眼，右手化作青莲根须扯断了呼吸机。
再次睁眼时，二人已回到古籍阁。三千幻尘镜的拓片碎了一地，每块碎片都映着青铜棺内的场景。洛清歌的月魄簪突然发出悲鸣，簪身浮现细密裂纹——那是燃烧神魂的代价。
「你的头发...」陆离怔怔地望着她肩头。几缕被玄冥重水浸湿的发丝，竟化作了星尘消散在空气中。阁外忽然传来钟鸣，东海方向升起十二道血色光柱，在空中拼成巨大的青莲图腾。
墨医撞开房门，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九大世家用十万生灵血祭，强行打开了蜃楼海市！」
他身后窗外，三枚血阳已升至中天。在血光照耀下，每个修士的脊椎都开始生长青莲纹路——除了陆离右臂那截噬星者脊椎，此刻正绽放出妖异的喜悦。
洛清歌突然握住陆离的义肢，太阴真火顺着青莲纹路灼烧：「记住，你是最后的观测者。」
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在火光中凝成卦象，正是《归藏易》最凶险的「天地否」卦。当卦象成型的瞬间，东海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蜃楼海市的青铜巨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