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发言权就不用调查
兰斯圣但尼修道院。
当塔列朗刚刚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天空中了。
睡眼惺忪的塔列朗抬起手，摇了摇床边的铃，早在门外等待着的仆人才得以进入房间，带着各种各样的物件，来到了塔列朗的身边。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位女仆。
她挺着傲人的身材，来到塔列朗的面前，在另一位仆人的帮助下，从水盆中拿起湿海绵，为塔列朗擦拭着面部。
而塔列朗也十分习以为常，将手伸出去摸了摸，闭着眼睛感受世界的美好。
柔软的触感确实美好。
但在女仆走开之后，塔列朗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暗了起来。
因为，那个熟悉的男人出现了。
“塔列朗先生。”
方丹双手环抱在胸前。
“没想到您身为教士，居然会对这种世俗之事有兴趣。我记得，所有教士都是受到蒙召，因而决定将自己奉献给上帝的吧？”
“哈，您真是说笑了。”塔列朗说道。
说完，塔列朗便准备站起身，去刷牙漱口。
但方丹制止了他。
而且手法相当粗暴。
方丹直接抬手摁住塔列朗，抓着他的肩膀，强制着让他坐下，随后略微俯身，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塔列朗。
自知逃不掉的塔列朗，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只好哀叹一声。
“方丹先生，您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塔列朗说，“如果您不待见我，大可以直接把我杀了。如果您认为我是朋友，那么就不应当这样对待我。”
“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说出这句话后，方丹看了一眼门口。
本应进来服侍塔列朗的仆人，都被方丹的士兵拦在门外，既没法进入房间，也没法离开走廊。
塔列朗也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塔列朗回头问道：“有人会这样对待朋友吗？”
“以牙还牙罢了。”
方丹耸了耸肩。
“你之前让我去镇压那些工人，其实是为了帮你平账吧，塔列朗。我想知道，你一边收着我的钱，又一边让我帮你干活，你到底赚了多少呢？”
“您都没有调查过真相，也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怎么能随便诬告我呢？”
塔列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大言不惭，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他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
不过也对。
要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那才是怪了。
按照拿破仑的评价，塔列朗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算有人在后面踢他的屁股，他也不会表示出任何异样。
所以方丹决定简单粗暴一点。
“您的意思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对吧？”
这番话太经典了。
以至于塔列朗也不得不认可。
他立刻说：“没错，看来您是上过学的，而且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不错，能让语言如此简练......”
没等他说完，方丹就抛出了重磅炸弹。
“那我都有发言权了，我还调查什么？”
调查？
这种东西只有在公平正义的社会当中，才会得到人们的认可。
像方丹这样可以直接影响到亨利的人，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要把事情描成黑的还是白的，就看他能不能把亨利给说开心了。
“最近亨利殿下苦恼于他的报告该写什么，如果能写一下兰斯教区的贪腐案，估计也会有很多人感兴趣的吧。”
塔列朗依旧波澜不惊，似乎完全没被方丹吓到。
但实际上，他有些摸不清。
因为他并不清楚，方丹和亨利的关系究竟有多好。
虽说方丹不是贵族，但塔列朗认为，方丹绝对是有底牌的。
在摸不清对方底牌的情况下，塔列朗决定，先试探一下方丹到底想要什么。
“你肯定不是来寻仇的。”
塔列朗摊开双手。
“如果那么恨我，你肯定直接一枪把我打死，然后趁机远走高飞了，毕竟对你来说，逃到美国去也一样可以生活，对吧？”
方丹点了点头。
看来，塔列朗还是做了功课的。
至少对自己有些了解。
既然如此，方丹也摊牌了。
“首先，你得把钱还给我，我记得是一万法郎。”方丹说道。
“好，是。”
塔列朗瞟了一眼门外的士兵。
“你说的确实对，有发言权的话，就不需要调查了，所有事情都是你说了算。”
“第二。”
方丹没有理会塔列朗。
他竖起两根手指，开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条件。
“我需要你筹措足够的酒，亨利殿下准备在香槟开个宴会，修道院的葡萄酒一直都很不错，你又是兰斯大主教的侄子，给我们凑一点酒肯定不是问题。”
塔列朗沉默了。
不是因为拒绝。
而是他想看看，方丹还有什么要求。
但方丹并没有继续提要求。
于是，塔列朗有些傻眼了。
“就这点？”
塔列朗看着方丹问道。
方丹点了点头。
见到方丹这般模样，塔列朗立刻摇了摇头，然后朝着门口的管家挥挥手，在确认管家看到之后，立刻高声喊了出来。
“去给方丹先生拿三万法郎，顺便再准备一百桶各式葡萄酒，让他们送到方丹先生指定的地方去！”
塔列朗出手异常阔绰。
在得到他的命令之后，管家四下张望，而士兵们也都看向了方丹。
方丹抬起手，示意让杜布瓦跟着去。
两人离开的同时，方丹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这可是三万法郎啊。
方丹一年的工资也就几千法郎，塔列朗随便大手一挥，就是三万法郎，而且完全不心疼，说明他实在是有钱。
“方丹先生。”
塔列朗再次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他伸出手，握住了方丹的手之后，用力地摇摆了两下，看上去有些像在发泄刚才的不满，可他的脸上却依旧摆着职业的笑容。
“您真是我见过最狡猾的军人，当兵实在是委屈你了。”
这番话像是在骂方丹。
但毕竟用上了敬语，方丹也有点分不清了。
所以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多给我钱呢，你都说我狡猾了。”
“只有足够狡猾的人才配做我的朋友，方丹先生。”
塔列朗第一次露出了阴翳的笑容。
“三万法郎交到您这样的朋友，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