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时不同往日
先锋大将屠戮西戎牧人，并将缴获的牛羊以小批量的方式向中军驱赶，充作行军粮饷，是此次出征的既定方略。
歹毒是歹毒了点。
李俊茂却不好明言反对这样歹毒的军略。
——西戎骑兵叩关劫掠延府时最喜欢干这种事，他现在顶着虎翼军副都指挥使的身份，总不能开口反对虎翼军对西戎牧人做同样的事吧？
反正边境附近的部落，都是对西戎王庭不太敬重的刺头部落，屠了就屠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了不起，回头组织更大规模的西戎精骑叩关延州府，再狠狠屠戮几遍就是。
两国边军相互伤害而已，怕个卵子！
因为是既定方略，在大军尚未开动时先锋部队派人赶来的羊群李俊茂并未心疼，只当是绞杀虎翼军都指挥使的代价。
没曾想，从第二天开始，先锋大将派人驱赶到后方的羊群、牛群里出现了大量的年轻牧人女子。
一口气送回来三波。
合计牛羊上万头，育龄女子三百余人。
牛羊是用来充作军粮的肉食，皮子扒下来还能制作皮帐、皮甲，算是顶级粮秣供应。
三百育龄女子就比较吓人了。
西戎各部最缺的便是人口，所以每年秋冬两季固定叩关劫掠，大头其实是冲着延州府的育龄女子而来。
经过十几年的劫掠，延州府本地人口越来越稀疏，好在中原各地人口稠密，可以不断向西迁徙人口或发派罪人充数。
西戎各部人口也渐渐稠密起来。
可是，再稠密的人口放到戈壁滩和草场上也是稀疏得不能再稀疏了，无法与中原腹地相提并论。
倘若虎翼军也有样学样地劫掠育龄女子……不出十年，西戎各部加起来肯定再也凑不齐十万控弦之士。
此计甚毒，乃是绝户计。
直至第三日大军开拔，先锋部队再次送来牛羊和育龄女子，他才忍无可忍地找到都指挥使狄青面前强硬要求撤换先锋大将。
那个新提拔的营虞侯胆大包天。
擅改既定军略是大罪，李俊茂认为自己找的由头没有错漏之处，主将也不希望看到麾下将领擅改军略。
“李副使，你以前是这么使唤先锋大将的？”狄青极为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八败之将顿时明白这位爷前面的八次败仗是怎么来的了。
不单纯是怕死。
主要是糊涂。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就是领兵在外的大将有临机专断之权，可应时应势调整军略，除了保证既定方略不变外还可扩大战果避免战损。
有了灵活机变的处置能力才有率军的资格。
胆色便是最重要的一条。
无胆之将，带甲百万也是百万废物。
此时的狄青只是单纯地以为李俊茂这个种家赘婿只是单纯的愚蠢，而不是另有心思或另有图谋。
心里只是计较着再也不给这种废物派差事，安排几个步卒保护起来便是，可不能再给半分信重。
像上次似的。
明明只要敢带兵出关进逼西戎退兵，他就能率领千骑尾随袭杀，一路追杀下去就此剿灭毛奴部落。
谁知这位七败之将居然龟缩不出，全然不将他这个主将的安危放在眼里，结果又不会带兵，弄出了场营啸败局。
又徒增一场败绩。
倘若没有罗青稳定局面并率兵出击，他这个主将回到杀虎口关隘的时候，两千步卒跑得一个都不会剩。
李俊茂被问得张口结舌，又不好说明自己其实是西戎王汗之子，正在心疼西戎宝贵的育龄女子。
只能另想办法糊弄。
借口却不好找，思前想后只能继续之前的由头抓挠：“既定军略乃是都指挥使钦定的大计，罗青此人过于轻狂，擅改军略不堪重用，还望都指挥使三思。”
“呵！”
狄青轻笑一声，索性放开缰绳任由枣红马缓缓前行，准备认真地称量称量自己这位副都指挥使的军阵之道：“依李副都指挥使之见，本使当如何处置罗将军？”
八败呀！
守城战打出这样令人惊悚的战绩当真不容易。
随便拎个步军都头来统兵打仗，杀虎口也打不出这么丢人的战绩来，真是愚蠢到一定境界了。
却不能因此开罪了种家。
没了粮秣供应的虎翼军再能打都是瞎扑腾。
劫掠西戎牧人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下次……没有牧人可供劫掠。
不过，罗青这小子真是意外之喜。
怎么就想到效仿西戎精骑劫掠育龄女子的办法了呢？
“当召回！”李俊茂拍马跟上主将的步伐毫不犹豫地给出建议：“振武营全军出击，杀虎口关隘防务空虚，出现任何差池皆由全军尽没之危。”
今时不同往日。
楞头狄青是主将，竟耍起了空城计的把戏，还没收了三百精骑。
真出现战事不利的局面，跑都没地方跑。
“呵！”狄青忍不住轻笑摇头，索性不兜圈子直指核心问题：“副都指挥使以为，西戎精骑每年秋冬交替之际叩关延州府，所谓何来？”
“自然是抢些钱粮弥补冬日所需。”李俊茂心忧育龄女子，却半个字都不敢提。
提了育龄女子就是提醒主将正确方向。
那还了得？
然而，他不提不代表狄青这个主将看不明白：“本使以为，罗将军所言极是。李氏叛国建立西戎不过十余年罢了，何以国力日益强盛，而延州府日益疲惫？”
居然有信函来往？
我这个副都指挥使怎么不知道？
听到狄青的言辞，李俊茂知道大势已去，劫掠西戎育龄女子很可能会变成虎翼军的主要方略。
倘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个副都指挥使接下来恐怕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得瞅准机会跑路为上。
但凡抓到一个认识自己的西戎女子……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眼看事情要败露，他急忙请命：“都指挥使慧眼如炬，罗先锋的确胆略过人，某愿率三百精骑效仿罗先锋军略驰骋草原，劫掠育龄女子，疲惫西戎国力。”
狄青：“……”
上当一次就行了。
守城都能守出个营啸来，我还敢让你带兵？
还敢让你去劫掠西戎育龄女子？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