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佛血

辰时未至，克孜尔石窟的断崖在风沙中如百衲衣僧垂首。陆砚之背着琉璃化的沈清梧攀上栈道，她半透明的身躯折射着朝阳，在岩壁上投出千手观音的斑斓光影。第十八窟前的胡杨木桩上，七具风干的盗墓贼尸体摆成北斗阵，每具心口都插着带西夏文的桃木钉。

“这是萨满的守门咒。“沈清梧的声线忽而清越忽而沙哑，两种人格在琉璃躯壳里撕扯，“用敦煌劫掠者的血肉...滋养壁画...“

她突然咬破舌尖，蓝血溅上窟门《说法图》。佛陀手中的莲花应声绽放，花蕊里竟蜷缩着个浑身刺青的侏儒——正是大帅府惊鸿一瞥的瓜皮帽老者。

“丫头终于来了。“侏儒的烟杆敲击洞壁，整座石窟泛起青金石幽光。他掀开袍襟，干瘪胸膛上纹着斯坦因探险队的行进路线，“当年你爹用移魂术救你，借的是老朽三十年阳寿。“

窟内忽起诵经声。

陆砚之的银牌族徽被吸向主室《天宫伎乐图》，壁画飞天们的箜篌弦齐齐断裂。侏儒用烟灰在沈清梧眉心画符，她琉璃化的皮肤突然皲裂，露出内里流动的壁画颜料：“萨满血只能撑十二时辰，要解琉璃劫，需用斯坦因的头盖骨盛月华...“

未时三刻，陆砚之在《降魔变》壁画前发现青铜匣。匣内羊皮卷记载着惊悚秘闻：光绪三十三年，斯坦因劫走的经卷中有七卷《大日经》，记载着永生秘术。张大帅与藤田合作，将经卷文字熔铸成青铜器，却在克孜尔石窟底发现了更可怕的秘密——

“壁画颜料掺入高僧舍利，可绘永生之门。“

沈清梧突然抽搐，琉璃化的右手穿透壁画。被触碰的夜叉像竟渗出鲜血，整面墙开始剥落，露出藏经洞原始样貌：数百卷经书悬浮空中，每卷都缠着根银白发丝——是陆鼎文当年为标记真品系上的。

“陆公子看好了！“侏儒突然将沈清梧推入经卷旋涡。

她的琉璃身躯在经文中溶解重组，璇玑人格的金瞳与主人格的泪眼同时显现。当《金刚经》缠上她脖颈时，两种人格突然齐声诵咒，经卷上的西夏文如蝌蚪游进她皲裂的皮肤。

酉时风沙大作，藤田的汽车引擎声迫近。

侏儒掀开地砖露出密道，洞底血池泡着具青铜棺。棺内女尸面容与沈清梧别无二致，怀中抱着的《璇玑图》完整无缺，只是每根丝线都串着人牙。

“这才是沈家真正的女儿。“侏儒的烟杆指向女尸心口，“光绪二十六年就死在藏经洞了。“

陆砚之的银牌突然灼红，棺盖浮现陆鼎文血书：“斯坦因所劫皆赝品，真经早被沈公封入女儿血肉。“

枪声在窟外炸响。

藤田的和服染满侏儒血迹，肋差挑着张烧焦的《纽约时报》——头版刊登着斯坦因讣告，死亡日期竟比史料记载早十年。他甩出铁链缠住琉璃化的沈清梧：“多谢陆先生带路，这具永生容器，大日本帝国收下了。“

沈清梧突然睁眼，金蓝异瞳射出光束。被照到的经卷瞬间焚毁，藤田惨叫着手背浮现《大日经》文字。陆砚之趁机掷出银牌，牌面嵌进女尸手中的《璇玑图》，八百罗汉虚影自地底升起，将藤田镇压在血池底部。

“快走...“沈清梧的琉璃身躯开始崩解，“第三块血玉要碎了...“

侏儒用最后气力推开暗门，密道通向藏经洞核心。陆砚之抱着渐冷的琉璃躯体狂奔，身后传来藤田的嘶吼：“你们逃不出历史！斯坦因的幽灵在每件流失文物里...“

亥时月华如练，陆砚之在洞窟深处发现神龛。

檀木供桌上摆着青铜爵，爵身铭文正是陆家族训。当他将三块血玉投入爵中时，沈清梧突然睁眼，两种人格首次同时开口：

“以陆氏忠魂为引。“

“以沈家血肉为祭。“

血玉熔成金汁的刹那，克孜尔石窟所有壁画飞天齐齐转身。她们手中的乐器淌出鲜血，在洞顶汇成巨大的敦煌星图。沈清梧的琉璃身躯浮向星图中心，八百经卷从她七窍涌出，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大日经》真迹。

子夜更鼓响起时，藤田的尸身从血池浮出。

他手中的斯坦因日记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一串经纬坐标——北纬48°51'，东经2°21'，正指向巴黎卢浮宫地下的某个密室。